这诺大的天下,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这也就产生了一个非常普遍的事情。
每个人的悲欢喜怒,都是不一样的。
李左车看着滚滚流淌着的漳水,内心深处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惶恐和不安。
于是,他只有重新翻身上马,带着身边的亲兵们巡视了一圈自己能够巡视得到的地方。
亲兵们并没有在意主将大晚上这么折腾。
自从李左车忍辱负重,甘心背负国贼之名的事情,在军中传开了以后,所有的人都对自己此前辱骂大司马李左车的事情感到羞愤。
很自然。
这就像是李左车此前预料的那样,所有的人现在都恨不得立刻就为他去死。
这一下子,齐军军中的士气,瞬间就高涨得可怕。
为将者的手段,在李左车手里,当真是玩的炉火纯青。
巡视完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李左车这才觉得有些疲乏的感觉,他挥了下手,示意身边的亲兵们都回去休息。
可是,他自己却登上了土堡,开始俯瞰整个军营。
大军营地蔓延十多里,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到尽头在什么地方。
只觉得这片天地,都像是被齐国军队的军营占据了一样。
看到这一幕之后,李左车总归是有些放心下来。
“不能再继续失败了啊!”
李左车在心中暗自对着自己说道。
田横披着衣裳,上了土堡,看着正在远眺的李左车,忍不住笑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司马晚上又睡不着了?”
“总担心贼军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越过漳水,可是仔细想想看,贼军完全就没有这个可能,在这个时候越过漳水。
他们还没有修起来足够多的木筏。”
“那大司马就应该安心睡觉,等到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大吃特吃,如此一来,军中的将士们才能安心。”
李左车笑盈盈的看着田横:“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我的问题就多了去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田横说完这话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临淄那边……”
“你说吧,我听着。”李左车转身坐了下来,对这一边上的侍卫军吩咐着,让他们去温酒过来。
田横心情沉重的坐了下来:“有人想要临阵换帅,我儿子亲口和我说的,他刚刚才到军营里边……”
李左车看到田横的脸色变得异常可怕,田横忽然拔出腰间的战剑来,对这土堡上边的鹿角,疯狂的斩了好几剑之后,他整个人心中怒火,才算是发泄完了。
他丢掉手中的战剑,仰头看着天穹。
似乎在问天。
“我的家人全部都被大王控制起来了……”田横苦笑一声,看着李左车:“我儿子是从茅厕里边潜水逃出来的。
他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臭味,让我以为他怎么了!
你说,我这样为国,我图个什么?
大哥如果觉得我真的想做齐王,我现在还在这里和赵人拼命做什么?
我……”
田横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像是随时都会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李左车叹息了一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领军在外,十多万大军都在我们手中,齐国三分之二的兵力,都看你的调令做事情。
大王会有猜测,这也是难免的……”
话说到这里,李左车忽然忍不住骂道:“去他妈的齐王!”
他伸手从衣袖里边摸出来了三份令书,丢在一边的大木桌上:“全都是骂我的,让我立刻出战赵军,这当真是觉得我们死的不够惨吗?”
田横仰天惨笑一声:“我们之前都以为,陈平先生没有去劝谏大王,可实际上,陈平去了几次以后,连大王的面都没有见到过。
他和张良,都已经去了楚国。
就在五天前才走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左车仰面看着夜空,天穹上能看到许多闪烁的星辰:“我祖父是李牧,赵国非常有命的将军。
我小的时候,祖父和我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
他就会变成天上的星辰,要是我将来带兵打仗遇到困难的话,只要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他在天上看着我。
他会庇佑我。”
李左车看着田横:“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田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哪里还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说法……我儿子小的时候,我也这样骗我儿子。”
两人相视一笑,土堡上头就传出去了非常爽朗的大笑声。
只是,这样豪迈的大笑过以后,该面对的问题,依旧要面对,且不会减少分毫。
田横决定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理由,拒绝主动越过漳水出战赵军。
在漳水对岸的,不单纯的是一群兵马,他们从本质上看起来,更像是一群魔鬼!
李左车的问题,相对来说,就简单得多了。
两人稍作商议之后,他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田横身上。
他力求出战,但是田横阻挠,说绝非是出战的好时机。
这种就显得非常玄奥了。
同样也让远在临淄的齐王田儋知道,前边统军的大帅们,并非是一条心。
这或许看起来有很大的问题。
可是,在田儋看来,这就很合适。
毕竟,坐在了王位之后,人就会变得。
权力之毒,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一个人的内心。
两人详谈完毕之后,天色大亮。
李左车从土堡上走了下来,回到大帐中开始睡觉。
田横则骑着马,踩踏着朝阳,在漳水边上巡视了期来。
有那么一瞬间,马蹄落在红色的朝阳下,他都有了一种错觉。
因为这不是踩踏在朝阳上,这是踩踏在大战过后,流血遍地的战场上。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以后,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快要到午时了。
负责巡视着漳水南岸的主将邓宗,急匆匆驱马来向着田横禀报目前的情况。
“一切都正常,赵军还在对岸修筑木筏。”
邓宗指着眼前茫茫无际的水域说道:“已经开始有人往这边摸过来了,我们的船队在漳水上巡视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些人交手了。
倒是让属下非常以外的地方在于,赵军之中,似乎有熟识水性之人。”
“熟识水性?”田横眉头紧锁着,“就漳水这条河流,还不足以让我们在上边打水仗,密切盯着,如果说对面的木筏做好了,那说不定就能在我们这边抓到赵军的斥候。”
“喏!”
邓宗领命退下。
直到这个时候,田横才觉得自己有些疲乏了,打着哈欠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侍卫军们,都开始往回走。
沙丘宫!
嬴胡亥居住了数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出现,自然许多人也就彻底改变了此前对于沙丘宫的看法。
陈胜每天都有消息传回来。
所以,厝县那边的情况,嬴胡亥人虽然在沙丘宫中按住,但是却非常了解东边的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将司马卬率领四万大军到了漳水边上后,并没有尝试渡过漳水,不知道在等什么。”
上将军英布快步走了进来,向着嬴胡亥禀报道:“陛下,赵军四万军阵就在距离沙丘城不到八十里开外的地方屯兵。
您看可要?”
“你是觉得,赵国现在刚对我秦国用兵么?”嬴胡亥看向英布,神色安然。
英布摇头道:“虽说不敢,但是那也是四万大军,你说这家伙在等什么呢?再不走的话,微臣可真的就要忍不住直接领兵过去撵他渡河了。”
嬴胡亥笑了笑,正要说话的时候,大殿外忽然有锦衣卫快步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份令书,高声道:
“报!陛下,陈胜将军关于厝县的最新令书到了!”
嬴胡亥指着那令书笑道:“司马卬就在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