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慕灵突然发了视频通话给她,当时她在剧组,正是两场戏的空档时刻,脸上妆刚换,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新便接到了电话。
顾沫沫记得她当时很忙,看着那个闪烁的“慕灵”头像好一会才决定接起来,特意躲进了卉珉的私人衣物间接。
慕灵笑得很用力,不大自然,说话也比平常热情,像是生怕两人冷场似的。
是到谈话的最后时段,顾沫沫才知道她在哪里的。
在医院。
鼻子上还插着管子的老太太入了镜,满脸的笑纹,牙齿掉了好多,对着镜头笑得如慕灵一样的用力。
老人对她说慕灵是个好姑娘,单纯还有点傻傻的,但是对朋友很真很好,让她不要介意,多包容一下这个小孙女好好待她也带带她……
她笑着说出似托孤似的话,顾沫沫突然鼻子好酸,眼里几乎忍不住泪。
挂了视频通话慕灵才发信息过来解释。
是慕老太太临时突击检查她有没有交心的朋友,耍孩子脾气让她给朋友打电话。
时间太紧没能找到人彩排,是以慕灵直觉就打了顾沫沫的电话。
她发信息来道歉,很怕打扰到她做事。
看完顾沫沫眼泪就掉下来了。
傻姑娘发完信息之后隔了两分钟还给她发了个红包。
顾沫沫又笑了,脸上又哭又笑的,声音也是似悲似喜:傻姑娘!
如今听江老夫人提起,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她心中感怀,和老夫人聊了几句,想着要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慕老夫人。
陪着老夫人聊了几句欢快的,没让她知道这桩糟心事。
——
江老太爷过不久也锻炼回来了,身后跟着之前那位突发急病在餐桌上晕倒的老战友,两人一人端着棋盘一人拿着棋子,有说有笑的回来。
见到江靳砚和顾沫沫,江老爷子眼睛微微亮了亮,面上笑容更盛。
留在江家吃过午饭,又陪着老夫人坐在沙发上闲聊几句家常,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至于江靳砚和老爷子的谈话,画风就大不相同了。
老爷子眼里有欣赏和满意,但总体还是很严肃的态度,声音沧桑低沉的问他一些京都琐事,当然主要关心的还是沈铭江南青那一帮人。
江靳砚声音相对平时清亮几分,对老爷子比较坦诚,排除某些他不需要知道的消息,倒也算是知无不言了。
话到最后老爷子也没什么可问的了,看着江靳砚点了点头,眼里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江靳砚也不是话多的人,看老爷子不说话了,他往沙发上微靠,两手交握放在腿上,姿态有些淡定。
与这边的安静如同“对峙”一样的气氛相比,顾沫沫和老夫人就聊的欢畅许多。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顾沫沫清灵的声音和老夫人约定下次来给她带个香奈儿包包去买菜。
端着饭后水果从厨房出来的林厨,走出来两步,谨慎的在两边迥异的圈子中扫一眼,机灵的将水果送去了顾沫沫圈子里。
退回厨房的时候他看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一个淡定矜贵,一个威严睿智,静静坐着,哪怕一言不发,中间空气也是凝结的。
外人看来如此严肃正经,内里人却是有些煎熬了。
江老太爷已经喝了三杯茶了,江靳砚仍然沉默着。
终于老太爷咳了一咳,清清嗓子道:“你和沫沫……”
江靳砚抬眸看了看。
老爷子又咳一声:“在哪里过年?”
江靳砚没有多加思考:“去青城。”
同顾清宇下意识的反应一样,老爷子也有些错愕,但看着自己大孙子清俊微笑的模样,到底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江靳砚轻笑:“过几天云鼎酒楼,您去一趟?”
“去什么酒楼,我现在还有应酬——”老爷子下意识摆手,话刚出口却又猛然顿住,眯着眸子看江靳砚:“你……”
江靳砚点了点头。
老爷子愣了一下,然后嘿嘿的就笑开了。
两眼闪着微光,看着江靳砚的眼神挺复杂的,又是满意又是自豪,还带了点看待平辈人或者说对一个挚友的感激和欣喜。
他缓了缓,问:“来了几个人?”
江靳砚微不可见的眼神闪了下,不着痕迹的避重就轻的道:“来了不少人,还有沈铭的那些老上司们。”
老太爷笑的眼睛眯起来,伸出手点了点江靳砚,样子不像是爷孙,倒像是小孩子共同完成某项事情后心照不宣的互相肯定。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手机,望着手机摇头晃脑,笨拙的伸出手指戳弄屏幕,高兴的说:“我给老张打个电话。”
老张就是刚刚执意不肯留在这里吃饭的那位老战友了。
老人很固执,哪怕江老太爷故作薄怒耍了一番“队长”的威风他也不肯留下来吃饭,只说自己的儿子在医院订了病人餐,不吃该浪费了。
江靳砚看着他打电话,微微笑了笑,他很少有这样彻底放松的时刻。
微微扭头往客厅另一边看去。
老夫人被顾沫沫哄得乖乖的。
老人家对时尚的东西好奇极了,鼓着一双越老越干净的眼睛,凑近了手机屏幕去看那些包包啊大氅啊,口中振振有词:“这个可以拿来买菜……这个可以给猫儿当窝,暖和极了……”
这里老太爷跟老战友也来的很欢,两个人一不小心就说远了,开口就是一个:“想当年……”
是的,刚刚江靳砚就是告诉老太爷过几天去参加他们的战友聚会。
几年前,江南青和江靳砚也是这样,哄着老爷子,让他以为是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应酬。
等到老爷子心里老不乐意噘着嘴敲开包厢的门,却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曾经年轻有力而今苍老沙哑的声音叫着他“队长”的时候,老爷子险些没血压高上去……
是以如今江靳砚吸取教训,提早给他打个预防针,哪怕惊喜的效果没那么显着,至少这几天的心情不会坏就是。
上次看到那位张老爷子在餐桌上晕倒,江靳砚心里是有些震动的。
老爷子年纪大了,当年的老战友各自待在天南海北,几乎没能聚几次,这也一直是他这个耿直“队长”的遗憾。
是以江靳砚从那之后就开始全国各地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