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爷子走后,顾沫沫轻轻叹了口气,手头的试液是毁了的,她转过脸重新配置试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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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文老爷子,他从顾沫沫实验桌边走开,在楚云身边停了停,问了几句话,继续往外去。
他看着认认真真做实验的叶明,到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拍了拍他说:“过程要准,速度也要快。”他看着顾沫沫道:“看看你师妹吧。”
说完他便背着手往外去,叶明一手拿着试管,转身看着顾沫沫,一时间有些被她行云流水犹如艺术似的手法晃到,眉间夸张的挑起,抿着唇反身,速度登时快了起来。
走到休息室和实验室之间的文老爷子回头望了一眼,认真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速度上去了,准头也没掉。
他眼里闪了闪,叶明总是太过谨慎,步骤太繁琐冗杂照本宣科,因此无论是写研究还是实验,总是难以突破。
希望他们能够一起进步吧。文老爷子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心里暗暗道。
他眼神落在叶明身上,苍声道:“小明,加快速度!我们今天早点回家!”
说完他两手又背到身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出去到了休息室。
叶明眉头扬得极高。
老师什么时候喊过他“小明”?不从来连名带姓喊的很自然么?
而且,他那话的意思…是要自己送他回家?
叶明笑了笑,手上的动作的的确确又快了一些。
文老爷子走进休息室才想起来江靳砚也在,醒悟的那一刻步幅很突兀的变慢,险些左腿绊右腿摔到。
他稳了稳心绪,面上平静的坐在另一侧沙发上。
江靳砚从笔记本上抬起眼睛,见到是他,眼神动了动。
笔记本搁在腿上,他慢慢的敲完最后一句话,将电脑合上。
他倒了一杯酒,伸直手指轻轻推到文老爷子面前,手肘搭在膝上,身子前倾道:“文老,我们聊一聊?”
不等回答,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文老爷子直愣愣看着那瓶酒。
那酒方才吃饭时还不曾出现过,现如今满满一瓶在这里,还是他看着江靳砚打开的,肯定是有人送了上来,而这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他了。
那酒香醇的味道直奔他而来,勾起他满腹馋虫。
老爷子抿抿唇,看着那醇厚深色的酒液咽下一口口水,挣扎许久终究还是一把端起酒递到唇边。
他先是浅浅尝了一口,醇厚味浓,后劲辛辣,直将他眼睛都辣红了,咧着舌头大呼快哉。
他慢慢进入享受阶段,浅斟慢饮,眯着眼睛一副惬意姿态。
一杯酒下肚,他才心满意足的对江靳砚道:“靳爷您尽管说。”
江靳砚神色淡然,眼底却真实的掠过一抹笑意。
他端起小小精美的酒杯,轻轻靠在沙发上,狭长眼眸看住这杯中酒液,纤长的手指无声叩击着杯壁。
许久,等到文老爷子自己倒了第二杯酒并且喝光之后,江靳砚才慢慢开口:“我一直认为,文老也是这研究院的主人。”
文老爷子脸上涨红着,还有点热,他含糊道一句:“这酒上头…”
他有些昏沉的伏在桌子上,将杯子又递到嘴边喝完最后一滴,随手便将杯子滚在桌子上。
瓷杯碰撞玻璃板的声音停下,他也彻底听清了江靳砚说的话,顿时酒醒了一半。
他坐直了些,正色道:“不不不,靳爷,你这误会大了。”
“研究院一直是老徐头的,我就是个教授,没什么分量,更谈不上什么主人。”
江靳砚敛着眸,微微向前倾身将酒杯放在桌上,慢道:“如果徐家自顾不暇,文老觉得,研究院又该归谁呢?”
文老爷子不说话,两根苍白老眉直挺挺的,眉心偏又拧起来,抖着嘴唇认真想着。
江靳砚继续道:“徐老二势大……徐家主身体难安,研究院该早做打算。”
老爷子两条眉毛彻底拧成了麻花,徐老头身体不好,徐家老二这几年一直有小动作觊觎徐氏大房家产地位也是路人皆知,但是……研究院……
研究院基本集结了整个医学院中医实力最强的人,虽然大部分的教授都已经垂垂老矣,但是在中医界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同时华国医盟也有一大半骨干成员出自这里。
若真是研究院要站队,那势必影响极大一部分顶端势力。
他想了许久,谨慎道:“靳爷,徐老头毕竟是你老师……”
江靳砚面色平淡,甚至唇边还勾了勾,有点嘲讽。
他慢道:“师生情分早就尽了。”
他两手交握着放在膝上,道:“这几年为徐氏做的事情足够多,我不觉得我还需要背负什么。”
“即使需要,在研究院这件事情上,”他看着文老爷子,淡然说道:“我并不打算让步。”
文老爷子脸色灰了些。
早年徐老头接近江靳砚收他做学生,的确是瞧中了他背后的江氏势力。
那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徐老爷子,都没有想过这个沉默冷淡的年轻人会有这样的成就,会在四九城里拥有这样高的话语权。
想到当年徐老爷子对江靳砚的利用,文老爷子眼睑狠狠抖了抖,心里不知是后悔还是惭愧的闭了闭眼。
他苍声道:“靳爷认为研究院应该是什么立场?”
江靳砚原本神色淡漠,听见这话微微松动,眉眼温和了几分,眼神望向实验室,慢道:“她就是我的立场。”
老爷子松下一口气,若真是叫他带着研究院投奔徐老二或者别的什么人,那他说不得怎样也要跟徐老爷子说说商量商量的,但若是跟着顾沫沫……
他心知自己这个学生未来成就必定不凡,而且资质过优眼界不俗,造诣必定不止于华国。
到时候,研究院还说不准是助力还是鸡肋呢。
他叹一口气,点点头道:“如果真有研究院必须站队的那一天,我会推举她。”
江靳砚微微点了点头,抬眸在他脸上一扫。
没看出来什么不情愿或是敷衍的情绪,他微微笑了一笑。继而不动声色的翻开笔记本,间或抿一口小酒,同时将文老爷子空下去的酒杯倒满,语气平平的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