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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干什么?”田春达不太理解。都这个情况了,难道还想着工作。再说现在刚刚五点来钟,去上班也太早了啊。

“她去提前做好手术的准备工作。”刘畅给出解释,“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里劲松回来的话,要立刻进行断指再植。”

田春达“哦”了一声,这时对面304室的房门打开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

“哎,出什么事了啊?”老太太看到刘畅穿着警服,便大声问了一句。她的精神矍铄得很,手里提着个布袋子,看来是要早起出门买菜的。

田春达心中一动,有些情况正好可以找这老太太聊两句。

“大妈。”田春达尊尊敬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您跟这家人熟吗?”

“不熟。现在的人啊,都是各忙各的。就算是在楼道里遇见了,也未见得会打招呼呢。”老太太借题发了两句牢骚,然后又问,“这家出什么事了啊?”

田春达简单地答了句:“男主人被人绑架了。”

“哎哟,这可不得了,该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吧?”别说,这老太太的思路还挺敏捷的。

田春达没有搭对方的话茬,他又问道:“在七八天之前,上个礼拜五的晚上,你有没有听见这两口子吵架?”

“上个礼拜??”老太太想了想,“嗯!好像是有那么一天,吵得还挺厉害呢。”

“都怎么吵的?”这两户门对门的,这边吵架的声音如果很大的话,对面有可能会听得比较清楚。

“哎呀,这也记不太清楚了呀。”老太太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好像先是那个男的在喊:‘你给不给钱?’然后就是稀里哗啦的,像是砸了什么东西。那个男的又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这几句我印象最深,因为喊得挺瘆人的。后来又听见那个女的说什么‘这事得问你儿子’之类的。别的就不太记得了。”

田春达点点头。时隔一周,老太太能说出这么多就不错了。从这段回忆来看,庄赫云在描述的那场争执的时候应该没有说谎。夫妻双方因为钱的问题产生激烈争吵,而庄赫云把财产都转到了儿子名下,所以会用“这事得问你儿子”这样的说辞来应付里劲松吧。

“谢谢您了,大妈。您忙去吧。”田春达把老太太送到了楼梯口。老太太一路走还一路念叨着:“哎呀,谁家两口子不吵架呀?你们赶紧把人找回来吧,这日子还得好好过!”

郝东紧跟着田春达,等老太太离开之后问道:“田队,现在怎么办?”

田春达想了想,说:“去医院找庄赫云吧。”现在也没有别的线索,而距离绑匪约定的放人期限只剩下最后几小时了。警方所能做的,或许就是和庄赫云一起等待。如果里劲松能及时回来,那可算是这起案件所能达到的最好结局了。

于是两人又驱车往人民医院赶。到了骨科一打听,断指再植的准备工作确实已一切就绪。随后有值班护士把他们二人带到了主任办公室。

庄赫云独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看到田春达二人进来,她立刻起身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田春达摇摇头。庄赫云叹着气坐回去,同时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长椅:“你们也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吧。”

一夜未睡,庄赫云的脸色明显憔悴。她的目光转向桌面上的一个冰盒,盒子里盛满了冰水混合物,用塑料袋密封后的断指正浸泡其中。

“这根手指的断面非常平整,而且一直妥善保存。如果让我来做再植手术的话,恢复效果一定会很好的。”庄赫云淡淡地说着,也不知是在向别人倾诉呢,还是在自言自语。

田春达下意识地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快七点了。

庄赫云瞥到了田春达的举动,她抬起头来问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对吗?”

田春达没有回答,也无须回答。因为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很清楚的局面。

里劲松必须在十点二十分之前回来,否则的话,不仅他的拇指保不住,就连生命恐怕也已遭不测了!

奇迹会在这最后的三个小时里发生吗?

大家都在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悄无声息地溜走。终于,十点二十分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里劲松没有出现。

庄赫云伸手把塑料袋从冰盒里拿了出来,她把那根手指攥在手里,紧紧地,像是在攥住一段生命。片刻后,她的手掌却又松开,然后她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他死了。”

她没有流泪,但她的眼眉、她的鼻翕、她的嘴角,在那些最细微的地方全都透出彻骨的悲伤。那是一种难以伪装的、只有在真正失去了至亲至爱时才会出现的悲伤。

田春达被这样的悲伤深深打动。他看了看身旁的郝东,用目光告知对方:从此刻开始,彻底放弃庄赫云谋害丈夫的猜想吧!

8

约定的时限已到,里劲松仍然不知下落。而绑匪也再未传递出任何讯息,他们就像同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其实当那枚拇指失去生命力的同时,便等同于宣告了里劲松的死亡。田春达的沮丧并不亚于庄赫云的悲伤,因为对于一起绑架案来说,人质死亡便是最大的失败,更别说绑匪还在警方眼皮底下成功地获取了赎金。

一个尴尬的转机是警方终于可以大张旗鼓地展开案件侦破工作了,虽然这转机来得如此被动,但是尽快将绑匪绳之以法无疑是警方挽回颜面的唯一途径。

首先传来的是对里劲松那辆白色凯美瑞轿车的勘察结果。

车内未见血迹,无打斗痕迹;在车门、方向盘、挡杆等处提取到的指纹经比对与里劲松日常用品上所留的指纹一致;车辆未见毁损,现场无迫停迹象。

这个结果说明:直到里劲松下车的那一刻,在凯美瑞轿车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可随后里劲松又去了哪里呢?

最初田春达相信里劲松一定是上了另一辆汽车。所以他随即安排人手调查了楚岗风景区周边的所有道路监控。监控显示:从二十三日晚八点开始,直到二十四日早晨七点,一共有七十六辆各类汽车有可能驶入过楚岗风景区脚下的那条案发路段,警方对那七十六辆车一一进行了排查,但是并未发现值得关注的可疑目标。

二十四日早晨七点过后,天色已经大亮,进入景区的车辆数量大增。考虑到绑匪不太可能选择在天亮之后作案,警方便没有继续排查。

难道找车的思路是错的?那意味着里劲松是以其他方式离开的。比如说步行,或者说搭乘自行车、摩托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这样就可以选择监控覆盖不到的小路,从而不被警方发现。

既然没有汽车,绑匪想要强行掳走里劲松的难度就太大了。不过以里劲松的懦弱性格,如果绑匪以暴力相威胁的话,他也可能会放弃抵抗,自愿跟随对方。

总而言之,楚岗风景区这条线索只能先放一放。要想打开突破口,警方必须寻找其他的方向。

葛守章在体育场会议室提出的那个思路也是值得关注的。事实上从十月三十日晚间开始,警方已经拿着庄赫云列出来的名单展开了秘密调查。当里劲松的生死确定之后,相关调查的广度和深度也大大增加。可惜把所有的人全都彻查一遍之后,并未发现谁有值得关注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