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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发生已经一个礼拜,8月8日这天杨朗从车站走回家的途中,感觉后面有车子靠近,并且传来呼唤声:“杨朗先生。”
站定回头一看,深蓝SUV车子的驾驶座上坐着田春达警官,一直朝这边挥手。
“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坐上来?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看看。”
“什么地方?”
“到了就知道。”田春达打开前座门,并且补充,“一会儿就好,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跟案件有关吗?”
“当然。”田春达用力点头,“喏,上来吧。”
看样子非上车不可了,杨朗只好从车头前面绕过去,上车坐在前座。
田春达马上发动车子。
“今天也真热。”田春达寒暄着。
“是啊,真受不了。”
“你的办公室有冷气吗?”
“办公室是有,但我大部分时间工作的工厂只有电风扇,吹到的地方很凉,没吹到时就热坏啦。我们要去哪里?”杨朗努力保持语气平静。
“快了。”
过了一会,车子速度慢下来,似乎要停车了。
车子已经进入某建筑物的停车场。瞬间,杨朗大概了解了田春达的目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两下。
车子停了下来,但田春达并没有把引擎关掉。
“我们在这里停一会儿,外头还很热,所以引擎先不要关。”拉上手刹车,田春达说道。
“为什么要来这里?”杨朗话说道一半又吞回去。事情很明显,已经不需要多问什么。而田春达似乎也看穿杨朗的内心,接着说道:“这不必我特别说明了吧?”他语气沉稳,充满自信。
“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当然和你的孩子有关。”田春达紧接着杨朗的话说道。
杨朗不自主地暂停呼吸两秒,认真地看着刑警的脸。但发现刑警目光锐利如剑,杨朗反射地转回来,看着前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的孩子,”田春达打破沉默,继续说道,“遗体找到了。”
杨朗闭上眼睛,感觉大脑里面有人突然打鼓,耳鸣轰轰的。然后,心脏加速跳动,呼吸急促起来。
紧张的情绪持续几秒钟,整个人又有一种无助的虚脱感。杨朗无力地低着头问道:“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你离开公司工厂之后,我派别的刑警进去搜索的。然后,就在更衣室你的柜子里面……”
杨朗一阵眩晕,几乎就要当场昏倒。但他忍住,继续和田春达对话。
“是吗?你怎么……”
“其实,这个礼拜我们派人持续在跟踪你。我们相信,你应该很快回去找你的孩子。就案发当天的情况看,你大概没有太多时间把尸体处理妥当,所以我们猜,应该会先把尸体藏起来,后续工作再慢慢完成。不料,回去上班之后,你除了检验室之外,什么地方也不去。所以我们就想,命案发生那天,你曾经回公司工厂。所以,尸体应该藏在公司工厂某处,只有你会接触的地方。”
“所以,你们就猜出更衣室?……”
“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因为不合常理。天气这么热,尸体放在更衣室一个礼拜,怎么可能不腐败、发臭?我们想,你应该没这么笨才对。”
“说的也是。”杨朗点点头。那天自己行动的过程,又浮现眼前。
“不过,我们还是决定打开看看,结果找到了尸体。说真的,我们都很佩服,你脑筋真好。”
杨朗只能叹息,说不出话来。
“你是使用树脂吧?”
“嗯。热硬化性树脂。”杨朗回答。
“工作上用得到的东西吗?”
“是的。”
“果然是技术专家,处理事情的方法就是不一样。”田春达摇摇头,苦笑地说道。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吧。”
所谓“热硬化树脂”,乃是一种加热会硬化的树脂。原本具有黏性的这种液态树脂,一旦加热固化并且冷却,就不会被任何溶媒溶解,再加热也一样无法改变状态。平常杨朗在工作上,经常使用这种特殊树脂观察小零件的金属组织。具体做法是,用树脂把小零件包起来,固化冷却后再把想观察的部分切断,如此便可看到金属零件的断面组织。有些零件太小,如果不用树脂增加体积,很难进行切割与研磨工作。
所以,那天杨朗从新兴工业区的工厂回来时,手上就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并且迅速回到更衣室。先把孩子的遗体放进自己专属置物柜之后,杨朗便立刻前往仓库,取回一桶树脂,再滴上几滴反应剂,使得树脂迅速发热。
很快的,杨朗把整桶即将硬化的树脂带回更衣室,倒进黑色塑胶袋之中。虽然树脂完全硬化需要几个小时,但会从表面开始凝固,所以,即使尸体腐臭,味道也不会传出来。更何况杨朗连续倒了两次,用满满三大桶的树脂将孩子小阳的身体厚厚地包裹起来。
当然,对于杨朗而言,这是一辈子忘不了的事情。最最疼爱的亲生孩子竟然被自己用透明树脂凝固起来。这种父亲,怎能不遭受良心谴责?
“你们一开始就怀疑我涉嫌吗?”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杨朗有气无力地问道。
“没错。”田春达点点头。
“关键是红色t恤吗?”
“嗯。不过,其它还有地方让我们觉得可疑。”
“哪些?”
“比如,我问你孩子穿什么衣服,你不假思索就回答,说白色底并且画着蓝色大象图案。当你这么说的时候,我们直觉,这不像是平常忙着工作而完全没有时间和家人相处的工程师。一般做父亲的,即使很疼爱孩子,也不太会记得孩子衣服上有什么图案。”
“唔,”杨朗表示认同地点点头,叹了口气又说,“也许吧,你们的观察是对的。”
“我很难不起疑,因为问你家里有没有孩子的相册,你却找了半天。这很不合理吧?对孩子的衣服那么熟悉,却不知道相册摆哪里。后来证明相册放在很容易找到的地方,我们自然就怀疑,你那么清楚记得孩子身上衣服的样子,其中必有蹊跷。所以我们大胆猜测,孩子在哪里,你大概知道。”
“是吗?我原本还以为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了,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出这么多破绽。”杨朗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手掌从脸庞抹过,露出悲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