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乐正待放腿奔走,陡闻一个低沉的声音起自身后,说道:“小伙子的‘追风剑法’,已有了七成火候,难怪姑娘们拦挡不住。”
孙乐吃了一惊,振腕一剑,横扫出手,人却借势横跃五尺。定神向发声处望去,哪有一点人影,方觉惊异,忽闻身后又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道:“精武山庄重重暗卡,一道比一道难闯,小伙子凭仗几手追风剑法,只怕难出重围,不如丢下兵刃,随老汉去见本庄庄主,庄主会宽大为怀,决不致难为于你。”
听声辨音,分明就在身后,孙乐这次早有了准备,运集功力,蓄势相待,对方话音一落,立时翻身一剑刺去。夜色下,只见一个长眉垂目老汉,静站在台阶之上,合掌肃容,面像庄严,对那迅急凌厉的剑势,浑如不觉一样,眼看剑锋将近老汉前胸,仍不见他闪身相避。
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促使孙乐陡然收住了刺势,后退一步,问道:“你为什么不让避我的剑势,哼!你纵然身怀绝学,也不能以血肉之躯,硬挡我这百炼精钢的宝剑。”
但见那老汉微微一笑,道:“善恶分野,本系于一念之间,小伙子能在剑锋触及老夫胸前之际,突然心回意转,放下屠刀,总算你我有缘,善哉!善哉!”
孙乐仔细看那老汉,年约古稀开外,两条白眉足足有寸余长短,直垂眼睑,面露微笑,衣袂飘飘,不觉油生敬慕。当下横剑躬身说道:“多谢老师傅指点,但如要晚辈弃剑受缚,恕难遵办。”
老汉呵呵一笑,道:“这么说来,小伙子是定要考考老汉的武功了?”
孙乐道:“晚辈虽有弃剑受缚之心,却不愿损及师门威名,说不得只好斗胆求教老师傅几招绝学,只要老师傅能在十回合内胜得了我,晚辈就甘愿弃剑认输,随同老师傅去见贵庄庄主,负荆请罪。”
那老汉突然一耸垂遮眼瞳的白眉,笑道:“十回合太多,老夫纵然胜得,也将落个以老欺小之名,小伙子不妨以你那驰誉武林的追风剑法,向老夫下手,只要你逼得我两脚移动半步,不但算作胜了老夫,而且老夫索性拼受庄主一顿责罚,送你出庄。”
孙乐听得呆了一呆,忖道:你纵然身怀绝学,也不能这等托大,我就不信你能以血肉之躯,硬挡这百练精钢的宝剑!当下朗声说道:“老师傅乃德高望重之人,须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武林之中最重信诺二字!”
老汉微微一笑道:“老汉年迈之人,不打诳语,小伙子尽管出手就是。”说罢,缓缓闭上双目。
孙乐冷哼了一声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师傅恕晚辈放肆了!”他健腕一翻,剑光闪闪,当胸刺去。
但闻那老汉低吟一声,上身微微一侧,孙乐宝剑掠着衣袍刺空,老汉不但双足未动,就是紧闭的眼睛也未睁开一下。
孙乐惊骇的收剑疾退,怔在当地。
只听低沉笑声盈耳,老汉缓缓开口说道:“小伙子不必担心,老夫决不还手。”
两句话又激起了孙乐好胜之心,挺身而上,挥剑横斩,拦腰扫去。
老汉突然仰身倒卧,霜锋掠腹而过。
孙乐这一剑用足了劲力,剑势落空,身不由主的向右一倾,只觉微风拂面而过,一块蒙面黑纱,已被那老汉取下,就在这一刹那间,那老汉已避开剑势,挺身而起,灵快绝伦,间不容发。
孙乐一连两剑未中,反被人摘下蒙面黑纱,不觉动了真火,大喝一声,挥剑猛攻,倏忽间连续击出五剑。
这五剑不但迅若雷奔,而且横斩直劈,势道各自不同,如果脚不离地,想把这五剑避开,实是不太容易之事。
但见那老汉身若风舞柳杨一般,左摇右摆,忽而仰卧,忽而侧伏,竟然脚不离方寸之地方,把五剑一齐避开。
孙乐长叹一声,抛弃了手中宝剑,道:“老师傅一身武功,果是罕闻罕见,晚辈甘愿弃剑就缚,和老师傅一同去见贵庄庄主。”
白眉老汉并没有立刻回答孙乐的话,只见一双湛湛眼神凝注在他脸上,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小伙子言行品貌,似都非绿林中人,夜入精武山庄,定非无因而来,不知能否据实相告老汉?”
孙乐傲然一笑,道:“晚辈不敢以谎言相欺,夜入贵庄,是想寻找《武林指要》一书。”
白眉老汉微微一笑,道:“你寻找此书,是要学习武林功法么?
孙乐道:“也有这个想法。”
老汉说:“本庄先辈传下七十二种绝技,你如能通达一半,当今武林,相信已无人能望你项背了……”他忽然叹口气,又道:“不过人生有限,岁月几何,要以有限的生命,去学数十种大不相同的武功,实非可能之事,本庄自先师祖创立迄今,已历十二代掌门,弟子人数逾十万,但却无一人能学得七十二种绝技半数,纵然耗尽一生精力,也难偿此心愿。”
孙乐听他不提寻书之事带自己去见庄主,却大谈起本庄七十二种绝技,心中甚感奇怪,正待开口询问,那白眉老汉又抢先说道:“小伙子不取本庄七十二种实用绝技技谱,却选择了《武林指要》进修秘本,想来定已受到高人指示,不过,《武林指要》本庄庄主已看过,爱不释手。恐不能让你轻易取走。何况《武林指要》上记载之学,尽都是极难修为的上乘功夫,字字含意博大,小伙子纵然学博古今,也非一朝一夕能够了然,要是没有通达此中法门的高人指点,只怕十年穷究,也难有成!”微微一顿,又道:“据老夫所知,当今之世,只有一个人通达此学,小伙子如能得他指点,可窥门径,了解其中奥秘。”
孙乐听得双目圆睁,道:“那人现在何处?敬请老师傅指示一条明路,晚辈定当虔诚相求那位老前辈指教。”
白眉老汉慈爱和祥的脸上,忽然间泛上黯然之色,叹道:“此人乃老夫同门师兄,才华绝世,豪气干云,只因一念之差,触犯本庄清规,庄主一怒之下,把他囚入禁室中,岁月匆匆,已满十年之久。在他初受囚禁之日,老夫曾许下相救诺言,为此一诺,害得我揪心十年,小伙子如肯伸手相助,解脱他囚禁之苦,然后再求他指点你修为《武林指要》上乘功法秘诀,既可偿你之志,也可替老夫完成一桩未了心愿。”
孙乐一拜起身,道:“此乃晚辈心愿,当不惜粉身碎骨以赴,只是以晚辈这点微末武学,如何救得了他,尚望老师傅再指点一二。”
白眉老汉喟然一叹道:“本庄除庄主之外,已无人是他的对手,别说区区几间瓦舍,就是铜墙铁壁也困他不住,但那囚室门上,因贴有先师亲笔朱谕,是以他不敢破门而出,只要小伙子揭去门上朱谕,即可还他自由之身。不过老夫先要把话说明,我那师兄生性冷傲异常,十年囚居岁月,不知他是否已有改变,他肯不肯传授你《武林指要》的秘诀法门,很难预测,如果他执意不肯,老夫也难勉强他,不过,你能替我偿了这件心愿,老夫当多留世间几年,传授你五种武林绝技,只要你能学有所成,虽未必能称霸武林,睥睨江湖,但就当今之世而论,能和你抗衡的高手,也为数不多,此事虽为老夫的心愿,但却不敢劝小伙子勉力其难,应允与否,尚请自决。”
孙乐道:“晚辈得蒙赐示,已是感激难忘,至于那位老师傅肯否传授我武功,自然要看晚辈的缘份造化,岂能怪得你老人家。”
白眉老汉微微一笑,道:“小伙子由此向正北一行约三百丈,即可看见一盏高挑红灯,那是本庄的禁闭院所在之处。小伙子只要一进那座院落,就可遇见我的师兄,,至于你进入院中的后果如何?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孙乐伏身捡起宝剑,躬身一礼,道:“多谢老师傅指示迷途,日后晚辈如能学得绝技,皆是老师傅一番恩赐。”说罢,转身疾向正北方奔去。但闻衣袂飘风之声,那白眉老汉突然凌空而起抢在孙乐前面,回身拦住去路道:“你在去路之上,可能要遇上几道阻拦,你那套‘追风剑’法,虽然是驰名江湖的剑术,但如想闯过精武山庄伏桩拦截,只怕未必能够,老夫指示你二式剑招,必要时,不妨施用出手,但却不准伤人。”说罢,取过孙乐手中宝剑,口中讲解要诀,手中以式相接。孙乐本是极为聪明之人,片刻之间,已然领悟,接过宝剑又躬身一个长揖,霍然转身,急奔而去。
他心中急于寻得那座禁闭院,一遇拦阻,立时以那白眉老汉相授的二招剑式克敌,果然剑势非凡,威力奇大,拦路之人刚一出手,立时被他奇奥的剑势逼开,一连被他闯过四道拦阻,到了“禁闭院”边上。
孙乐抬头望去,只见一盏红灯挂在一座门楣之上,分写着“禁闭院”三个大字,心头一喜,仗剑几个飞跃,疾进了四五丈远。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