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的公差复命说左宗棠不肯出山,张亮基听后有些失望,不过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对两位公差道:“你们休息一下,明天再辛苦一趟,还是去请左先生。”
没办法,两位公差只好又来到白水洞,不过这次他们准备了一份厚礼,还有两封给左宗棠的信。一封是张亮基写的,另一封则是胡林翼的亲笔:昨得张抚台亲笔,言思君如饥渴。默计楚祸方烈,天下之祸方始,非才不济。先生究心地舆兵法,林翼曾荐于林文忠,文忠一见倾倒,诧为绝世奇才。林翼复荐于张抚台,非欲陷公于是非之地。唯桑梓之祸,见之甚明,设先生出山以救楚人,所补尤大,所失甚小。公欲隐于山林,做湘上农夫,独善其身,须知自古圣贤仙佛、英雄豪杰,无不以济人济物为本,无不以损己利人为正道。况且张抚台虚心延访,请公处宾师之位,运帷幄之谋,其诚其恳,公何忍一拒再拒?湖南乃我桑梓,倘若长沙有失,全湘变乱,白水洞岂能独免乎?
左宗棠看罢胡林翼的信,犹豫再三,给张亮基写了一封信,客客气气地回绝了。
看着公差失望而去,郭嵩焘又问道:“胡润之说得极为有理,你为什么还不肯出山?”
“我的才能只可大用不可小使,如果入幕只让我当个小师爷,出些鸡零狗碎的小主张,不能左右大局,那还有什么意思?”左宗棠摇头道。“看张抚台的意思,就是让你运筹帷幄,哪能只当个小师爷?”
“我自比诸葛,虽然有些狂妄,但大致也差不了哪里。当年刘备还三顾茅庐呢!张抚台不过只写了两封信嘛!”
郭嵩焘见左宗棠又自比诸葛,便笑道:“现在情形不一样了,长沙已被贼围,难道你还要张抚台亲自来请?你是个务实的人,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你又错了,诸葛亮要刘备三顾茅庐,并不是在意虚礼,而是看刘备是否心诚。如果诸葛亮轻易出山,刘、关、张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有谋不纳,有令不行,诸葛还能成为诸葛吗?”
郭嵩焘心想,你毕竟不是诸葛,两请也就够了。之后他也摇摇头苦笑着走了。
等屋里只有夫妇俩时,周夫人笑着责备道:“你开口闭口诸葛,也不怕郭嵩焘笑你?”
“我知道他肯定在心里笑我呢!笑就笑吧,反正我不能轻易出山。你想,如果张抚台再不肯言听计从,岂不难于成事?”左宗棠道出自己的心思,随后又自我打趣道,“夫人,你看我的才能比之诸葛,也差不了多少吧?”
周夫人笑道:“哪里呀,你的才能比诸葛还高两斗呢!”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两位公差回长沙复命,张亮基见左宗棠仍不肯出山,急得团团直转。哨探接二连三地来报——洪秀全、杨秀清正率大军沿湘赣边境北上,一路上百姓纷纷入伙,已经有十四万之众,长沙危在旦夕。他派人去请来了胡林翼,并亲自到门外迎接。一见面他便紧紧握住胡林翼的手道:“润之赶快帮我,左先生还是不肯屈就,这该如何是好?”“真是头倔骡子!”胡林翼这话是用湖南方言说的,张亮基没有听清,便问道:“润之,你刚才说什么?”胡林翼哈哈一笑道:“下官是说左先生这不知是为什么。”“对啊!不知左先生这是为什么,我可是诚心请他出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对左先生可是一片赤诚。”
胡林翼道:“这应该不是抚台的原因。左先生不肯出山,也不是担心他的才能不济,依下官看,他所担心的无非两条。”
“愿闻其详。”
“第一,他担心抚台不能言听计从,他的才能难以施展。”
“这个可以让左先生放心,既然请他运筹帷幄,我自然言听计从。”
“第二则是他的脾气。他这个人向来自负,耿介有余,对不入他眼的人从不敷衍,不像我等身处官场,能忍则忍,他是担心与官场中人合不来。”
张亮基立即答复道:“这里一切有我,他只管运筹帷幄,事情由我去办。你还不了解我吗?有句话你可以转告他,不怕本事大,只要有本事,巡抚衙门都听他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把他请到长沙来。”
“有抚台这番话,不愁他不出山。但凡男人,哪个不想出人头地?尤其是季高这种一肚子才华的人,要埋没了他才不甘心呢!下官认为,须抚台大人依次仿效刘备,亲自去请,并如此言语,左季高必能出山。”
张亮基听了胡林翼的话,决定亲自去请。
长沙形势日益危急,张亮基不能再等待,他于是在晚上悄悄出城,直奔白水洞。
看到巡抚大人亲自来访,左宗棠有些吃惊,也很感动。
张亮基落座后并没有马上说出邀请出山的话,而是递给左宗棠一封胡林翼写的信。信中说:“张中丞不世奇人,虚心延访,处宾师之位,运帷幄之谋,又何嫌焉。设楚地尽沦于贼,柳家庄、白水洞其独免乎?”
接着张亮基又拿出一封左宗棠 的好友江忠源的信递给左宗棠,信中也是劝说左宗棠跟随张亮基出山。此时左宗棠有些动心了。
张亮基又诚恳地对左宗棠说:“只要左先生肯入湖南巡抚幕府助力,本抚一定对先生言听计从,湖南的事你都可以管,湖南的人你都可以调动。”
听了这话左宗棠更加动心了,果真如此,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了。平生所学,一生抱负,都可以得到施展了。
张亮基继续攻心:“先生若是不信,本抚可以写下字据,保证言必信。”
听了这话,左宗棠激动地站起向张亮基深鞠一躬,“抚台大人如此信任山人,山人真是感动万分。山人这就让家人收拾行囊,跟随大人前往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