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城。
“天可汗!”
“天可汗!”
......
以十万计数的欢呼声响彻了草原的上空,高台之上的李明勋闭眼感受着,似乎有一双巨大无匹的手掌将自己往苍蓝的天空托举,这种感觉实在让人着迷,几十万人的支撑便是如此,等到自己回到京城,登上皇位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万国来朝,天下匍匐,真是有幸,人生可享这一遭。
高台之上,李明勋在皇帐之下面南而坐,身后除了迎风飘扬的金龙旗帜和鲜衣怒马的近卫军军官们,便是一排或锁或关的猛兽,一头全身雪白的白象,一只因为毛色怪异被讹传为麒麟的非洲长颈鹿,威风凛凛的雄狮,能吞下牛羊的森林巨蟒,这些蒙古人听说而未曾见过的猛兽平白给李明勋增加了一些神性色彩。
红色的帐篷排列在两边,一边是已经归附的蒙古、满洲、女真各部酋长,一边则是前来观礼的各国使节。他们面前摆着精致的金银器和瓷器,色彩斑斓的丝绸像彩带一样飘荡,人们推杯换盏,享受着这一刻的富足和安心。
随着鼓乐响起,仪式随即开始,第一项是上表,使节上贺喜之表,而酋长则上请罪之书。随即李明勋宣布赦免各部之罪,无论袭扰边塞、进犯内地,还是助纣为虐屈身侍清的罪责,一概赦免。
随即便是编旗和分封,将还拥有领主权的各部分为了三十六个旗,并且为各部的台吉以上的酋长和有功之臣,封赏了包括绥靖区副将、政务副官、扎萨克、协办扎萨克、管旗章京、副章京等大大小小的职务,因为李明勋尚未继任皇帝位,暂且未曾分封爵位,这有些超乎蒙古人的预料,因为天可汗就是蒙古人的大汗,可以此分封爵位的,但李明勋却没有这么做,保持了皇帝唯一的权柄。
在分封的同时,李明勋还去了封号,所有大汗、济农、额驸以及满清赐予或承认的封号、爵位全部去除,代之以合众国的官方职位,未来他们的爵位也会和国内贵族一视同仁,以表明其内藩的身份。
在分封之后,便是进行大阅,李明勋一身戎装,手持天子剑,骑马检阅陆军,隆隆的鼓声传荡四野之地,如同雷鸣一般,随着李明勋下令,三千近卫骑兵疾驰而至,马蹄声掩盖了会盟所在地所有的声音,蹄声若惊雷一般,近卫骑兵所使用的纯血战马也惹得蒙古人艳羡惊呼,胸甲骑兵的胸甲反射了耀眼的光芒,轻骑兵头盔上的红缨分外惹眼,骑兵涌动,分列而出,若天崩地裂,马蹄纷飞过后,大地微微颤抖,分列之后,便是骑兵手中马枪、手枪齐射,枪声久久不息,好似佛经中所说的大黑天神降下驱邪之火.......。
分列之后,骑兵季节,如墙而过,草原好似被狂风横扫,只留下草叶翻飞,继而是三十六们临时作为礼炮的十二磅野战炮怒吼,炮声压倒了一切,三十六门火炮,正对三十六个内藩盟旗,礼炮九声怒吼,最后是骑兵齐呼万岁之声退场,只留下一地惊呆了的贵酋使者......。
大阅结束之后,各部酋长随李明勋前往归化城中的银佛寺,在那三米多高,重达三千斤的释迦牟尼佛祖银像面前,签署血书,向漫天神佛赌咒发誓,永生永世,世世代代忠于天可汗。
当神秘悠远的仪式结束,才是赐宴,而且是大宴三日,到了这个时候,归化城及其周边才是成为了欢乐的海洋,刚刚从战争的苦海中脱离出来的人们载歌载舞,享受着美食美酒,欣赏着大漠南北,西域海外的各色节目,会盟仪式才算正式结束。
当然,除了宴会,李明勋还向众贵酋恩赏,除了金银器皿之外,还有各色东西,那头象征着纯洁神圣的白象赐予了切伦喇嘛,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的蒙古新贵巴音则得到了象征力量的雄狮,固鲁则获得祥瑞之兽‘麒麟’,而那条阴险贪婪的森林蟒则赐给了阿布奈,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纯血神俊的战马。
会盟仪式结束后,贵酋们开始返回牧场,或者带着自己的部众前往划归的牧地,半年之内,他们将会得到爵位的封赏,但隶属于云中绥靖区的藩将们却再次被集中到了绥靖公署之中。
巴音、阿克墩和阿桂,如今都成了扎萨克或协理扎萨克了,也都得到了一旗半旗的封赏,此刻他们全部前往绥靖公署接受任务,而阿克墩却意外在公署里看到了正在忙碌的乌力吉,他在整理马匹和辎重。
“嘿,乌力吉兄弟,你这是要返回沈阳吗?”阿克墩问道,他知道乌力吉也因为功勋成为一个佐领,已经不是普通的大头兵了,只不过他那个佐领是直辖佐领,官职可不会世袭将来也不会有爵位。
但阿克墩仍然愿意和他套套近乎,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云中绥靖区的扎萨克了,很快妻儿也会搬家过来,以后就见不到了。
乌力吉见到阿克墩也是笑了笑:“不是去沈阳,是去京城,是天可汗居住的地方。”
“京城?你不是已经是佐领章京了吗?”阿桂不解。
乌力吉握了握拳头,说道:“阿桂大人,您觉得我是能在马上拉开一石弓的勇士,还是能带领五十名精骑的首领?”说着,乌力吉看了一眼巴音,习惯性的低了低头,说道:“我原本只是巴音主子帐下的一个黑腿牧奴罢了,给长官当副官,打理杂务可以,但是领兵打仗和治理领民我可做不到。”
“就因为这一点,你就失去了恩赏?”巴音诧异,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拉这个年轻人一把,到自己的旗里。
乌力吉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是,我不会指挥,也不会治政,但我有其他的特长呀。”
“是,乌力吉兄弟会讲汉语,脑袋也活泛。”阿克墩想起三人的旧事,笑着说道。
乌力吉点点头:“正是因为这样,我成为了候补章京,绥靖公署会给我留着位置,而我则需要前往京城,到一个叫做归化学堂的地方学习一年到两年,如果我学的好,还可以成为参领章京。”
阿桂不无艳羡:“那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要知道,陆军的那些军官都是上过学堂的,学的越多,官才能当大的,你要是成了最聪明的那一个,或许让你当扎萨克也说不定呢。”
“那就借你们吉言了。”乌力吉笑着。
“巴音、阿克墩、阿桂,你们在做什么,快些进来!”公署正门的军官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三人连忙告别乌力吉,进了公署正堂,他们原本以为云中绥靖区最高长官,也就是云中将军许汉风叫自己来军议的,却不曾进门便是看到李明勋,三人连忙下跪见礼。
李明勋笑着看着巴音肩膀上打着的绷带,问道:“你这伤可有无大碍?”
“奴才该死,冲撞了陛下。”巴音有些无地自容,因为这不是因为作战受伤,而是那日李明勋赐了他雄狮,巴音技痒,想要搏一个徒手搏狮的勇名,却不曾想下场没过一分钟就被狮子扑在身下,他还不敢让手下杀狮救命,毕竟那是御赐的,也因此吃了好大的亏。
李明勋笑道:“真正的勇士不是搏杀猛兽,而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你可莫要再犯蠢了。”
巴音听出李明勋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心中的忐忑也就放下了,但是抬起头,却是看到顶头上司许汉风眼神中的怒意,低头不敢再看,退到一边,这几日,他们对许汉风也是有了了解,不仅是天子近臣,顶头上司,还是新朝亲贵,其父便是新朝元老之辈,什么是元老,再过几个月,那就是要封王的人,许汉风作风也是老练,纵然年轻,却也让人不敢轻视。
“你们三个都是立下功勋的人,可满意对你们的封赏?”李明勋示意三人坐下,直接问道。
阿克墩连忙抱拳:“奴才兄弟二人本是卑微如草的贱民,薄有微功,却得一旗之恩赐,实在惶恐。便是粉身碎骨,也是难报万一的。”
阿克墩与阿桂这两把兄弟本身虽说是哈日出特,但也是贫贱之辈,若没有合众国,这辈子也就当个骁骑校之流,哪里能执掌一旗,位列贵族,所说的倒也值得相信,但是巴音心中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说白了,巴音原本就是贵族之列,虽然血脉地位都不高,但眼界也是要搞,虽说原本不过是个佐领,如今有了一个整旗,十五个佐领,但性质变了,如今他的旗被叫做云中左翼中旗,而不是叫科尔沁某旗,盖因为他十五个佐领里只有三个科尔沁佐领,其余多是苏尼特、土默特等佐领,这凝聚力就差了很多了,而且,更让巴音,同样也让其他贵酋不悦的是,扎萨克蒙古中多了许多阿克墩这等旗主,而且是要封爵的旗主,这些黑腿牧奴怎么能与成吉思汗的子孙并列,即便是满清时期,各部首领由成吉思汗后裔担任也是铁律(漠南蒙古中鄂尔多斯除外,但享济农称号),只有成吉思汗的子孙才能称之为台吉,成吉思汗后裔们的女婿称之为塔布囊。
原本,阿布奈曾经代表各部提议,让阿克墩之流都迎娶一位贵酋之女,哪怕是那些已经被打入奴隶佐领的博尔基吉特也行,以维持旧有的规矩和颜面,但被李明勋直接拒绝了,他可不会给各部随意联姻的机会,事实上,扎萨克蒙古的贵族们婚配,也是要新朝做主的。
但是巴音也很清楚,无论自己怎么想,从今日和阿克墩二人一起来见驾,就足以证明,在新朝眼中,他巴音是和阿克墩一样的蒙古新贵,而不是阿布奈、固鲁那样的旧贵族。
“单独让你们来,是因为你们的地位和权柄源于刀枪,而不是血脉。”李明勋一句话,正好也点名了三人与阿布奈等人的区别。而接着,李明勋的手点在了地图上西北角的位置,那里是肥沃的乌拉特草原,也是云中绥靖区最西北的草原,草原位于阴山之北,直面大漠,大军从河套出发前往漠北,那里是必经之路,同样也是漠北势力南下河套的必经之路。
李明勋说道:“云中绥靖区的形势你们也清楚,在这个草业初创的时候,如果总是遭遇满清的袭扰,云中绥靖区的工作就不好开展,草原也永无宁日,与燕北绥靖区一样,我准备在乌拉特建立一个小城,防备清军南下,我希望你们三个驻守那里,而不是早早的返回被窝,享受太平和富足。”
“这是我们的荣幸,陛下。”阿桂第一个站出来,虽然是去打仗,但阿桂知道,只有打仗才有战功,才有更多的佐领和财富,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不是旗主的,更是迫切需要更多的战功。
巴音问道:“陛下准备给我们多少兵丁,又如何驻守呢?”
“你们两个旗,抽调一千五百人,我再从内属蒙古中抽调一千人给你们,两千五百人,足够了。”许汉风说道。
阿桂也听出了不对劲:“长官,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孤军驻守?”
许汉风点点头,而这不是蒙古人习惯的作战方式,要知道蒙古骑兵之所以能在几百年前纵横亚欧大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其游牧民族特性,军队后面或者周围总是围绕着部落,这些部落牧民为其提供吃喝拉撒一切所需,而听许汉风的意思,只派兵,而不屯民。
许汉风指着地图介绍到:“我准备把乌拉特、西套所有的蒙古人都迁移到归化城周边来,把黄河以北的区域打造成无人区,而驻军所需要的一切军需都由归化城调配。”
阿克墩微微点头,说道:“如果这是一片无人区,劫掠无着的清军就无法动用大队人马,而小队人马又不敢深入,倒是一个好办法。”
许汉风欣慰的点点头,阿克墩可以说是一句话点中了要害,许汉风说道:“满清也是刚刚迁移到漠北,漠北三汗也未曾完全降服,所以也抽调不了大军攻伐你们,这一点也可以放心。”
三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都是领命,李明勋笑道:“绥靖区刚刚建立,公署也只不过理了一个头绪,满清在漠北休整整合,我们同样是如此,汉风年轻,更需要你们三人相助,今明两年,抵抗满清的担子就压在你们肩膀上了,你们还有什么难处,一并说出来,现在就可以解决。”
阿克墩和阿桂都是摇头,巴音说道:“奴才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乌力吉要去归化学堂上学,奴才也有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儿子,不知是否也能得此恩赏呢?”
李明勋哈哈一笑:“有好学之心,这是好事,这事当然可以,实际上,绥靖区也有计划,这样吧,你们家中若有十四到十八岁的子侄弟兄,就送到我这边来,一并带去归化学堂,归化城这边也会办初级和中级学堂,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可以入学,至于你们成年了的子侄弟兄,就莫要再送来了,尔三人是要到前线驻守的,你们的旗佐还需要人打理呀。”
“谢陛下厚恩。”三人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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