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满清之间的反华计划算是马特索尔科与李明勋谈判的半张牌,之所以说是半张,首先这是李明勋与合众国非常想了解的情报,但在马特索尔科看来,这张牌根本不能随意打,因为东印度公司与满清之间的计划根本算不上什么。
原因很简单,欧洲人与满清的诉求就完全不同,法国、丹麦之流是希望靠一场战争获得更多的利益和殖民自主权,而西班牙与尼德兰却是想通过海上决战,打断合众国在海洋方面的强势崛起,继而通过谈判等方式,确立欧洲与合众国分享南亚、南洋和非洲的局面,而满清呢,短期目标是把合众国赶出大陆,而长期目标则是消灭合众国。
满清的目标对于欧洲人是根本不可能的,别的不说,联合舰队在欧洲本土组建的时候就确立了三年的期限,到时候再适当有所延期,三年时间,根本不足以消灭这个东方的海陆强权。
而从另一个方面讲,盘踞在东方大陆,面对有中明两个强敌,内部又有吴三桂之流的情况下,满清根本没有多少机动力量,更重要的是,满清的海上力量属于内河防御的,顶多可以在浅海作战,根本无法对海外进行力量投送,别说打出大陆,就算是沿海作战,都必须依靠联合舰队的配合,所以说,在双方达成的战略规划中,是欧洲反华联盟配合封建王朝反华联盟,直观的表述就是,一切都要建立在联合舰队取得海战胜利的基础上,如今海战失败了,一切都无从谈起了。
当然,原本的计划仍然对合众国有着一定的参考意义,特别是在战略这个层次。
按照计划,联合舰队如果在大海战中取胜,接下来就需要清理合众国的剩余的海上力量,摧毁港口和造船厂等诸多设施,在彻底夺取制海权的基础上,再集中兵力在珠江三角洲一带登陆,协助从湖广、江西方向的清军以及中南半岛上的安南军,夺占中明联盟最重要的大后方,然后再消灭福建的合众国军队,继而协助清军登陆琼州。
之后,缅甸与安南协助清军消灭盘踞西南的明军,而清军精选陆军力量协助欧洲人打上台湾岛,解决了合众国大本营之后,再谈纳降、和谈之事。
李明勋认真听完这个计划,既感觉有些惊讶又感觉十分可笑,惊讶的是,满清竟可以满嘴保证安南与缅甸会出兵相助,这是满清在自吹自擂,还是确有其事呢,李明勋也说不清楚,至于可笑则是,无论是欧洲人还是满清对于合众国的实力都过于缺乏了解了。
别说海军失败的概率很低,就算海军真的在决战中失败,也不会轻易让欧洲人占据制海权的,旁的不说,海军把剩余舰队往马尼拉湾中一缩,联合舰队又能如何,攻不进去也不敢离开,只能对耗。就算海军大败,合众国的陆军也不会在大陆败退的如此之快,那是在福建、两广有着深厚的民众基础的军队,就算因为封锁,诸如火炮枪械得不到保证,光是凭借纪律和群众基础就可以继续抵抗下去。
要知道,合众国的陆军可是经过现代化训练的军队,就算一人发一根长矛,也足以打的过满清那些半奴隶化的中世纪军队,陆军之中一直有一个普遍的认知:满洲军队不强,他们的威名来源于对手太弱。
马特索尔科对李明勋再无隐瞒,甚至还向李明勋提供了一些合众国和明朝内部的一些不稳定因素,也算是李明勋的意外所得,而有李明勋定下了大框架,接下来就是更为详细的谈判了,按照规矩,接下来的谈判由阿海领导的执政院汇通海军部、安全局进行,向元老院请示,并向议院报备。
更为详细的谈判需要的就是更为专业的人员,这需要一个规模巨大的谈判队伍,出人预料的是,马特索尔科只在从巴达维亚带来的人员中挑选了几个心腹,这会严重拖后谈判的进步,在执政院向马特索尔科提出异议之后,马特索尔科的意思是从联合舰队中的荷兰舰队司令部里挑选人员,并且建议德鲁伊特尔担任谈判小组的组长。
阿海马上明白了过来,马特索尔科对东印度公司的人已经不信任了,毕竟这个和平协议对尼德兰的利益高于了对东印度公司的利益。
德鲁伊特尔加入谈判之中后,很快焦灼点定在了海军问题上,即合众国允许荷兰在开普敦以东海域拥有多少海军力量,合众国的意见是不要存在任何的海军主力舰,荷兰东印度公司继续以武装商船打天下,且所有的荷兰舰船之中不得出现十二磅以上的火炮,显然这是荷兰人所不能接受的,最终,类似的规定被定义在马六甲以东和西印度洋区域。
不管怎么说,谈判仍然向好的一面发展,阿海在谈判中向荷兰方面提供了不少便利,而荷兰人也配合了阿海的工作,双方在七月中旬就联合发布了消息——中荷和平谈判达成初步协议。
这个消息当然不是为了粉饰太平,而是为了配合执政政府出售战争公债的需要,而一切都如李明勋和阿海预料,在消息发布的三天之内,已经售出并且在交易所公开交易的战争公债的价格上涨了五分之一,而执政总院汇通合众国中央银行发售的第二期战争公债,合计四千万两,在半个月内就出售了一半,而南洋各行政区也是捷报频传。
最终,和平谈判在八月就彻底达成协议,在李明勋和马特索尔科签字之后,已经休整结束的海军舰队成立了大小舰队七支,并且首先向荷兰人归还了部分舰况良好的主力舰,两国舰队配合前往奥兰治堡、巴达维亚、加勒港、马六甲、安汶、阿德莱德、悉尼七个地方控制局面,宣布两国的共同决定。
与此同时,元老院密令出征的陆战队和海外领地、殖民地的地方长官,一旦出现抵抗,必须严厉的镇压,用军队控制局面,并且告知南非、骏府、夏城、锡兰、万丹、澳洲、金城、琉球等地,囤积物资,准备临时安置房,垦殖田亩,准备迎接大规模的移民,元老院直接告知,在未来十年内,海外殖民地和海外行省要做好准备,因为当地的国民数量可能会增长五倍以上,即便是吕松、南华、九龙等地,也至少会翻一番。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也是改天换地改朝换代,以往改朝换代,无不是有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人头滚滚落地,这一次,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但绝对会有上千万人因为株连而被流放,这可是移民的最好机会了,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中华民族能不能在各个大洲开枝散叶,就看这一遭了。
胶州。
水鸟号是一艘大肚子桨帆船,两桅杆,二十条桨,可以满载三十公吨的货物,此时的甲板上码放整齐的全是木桶,发出淡淡的臭味,侯琦捂着鼻子,说道:“娘的,太臭了,这是放了几年的咸肉啊,你们也敢给人吃?”
船长咧嘴一笑:“七哥,您老也知道,这些年鞑子在山东横征暴敛的,别说肉,树皮都快啃光了,这些咸肉才三四年,洗干净扔些花椒大料下去,就只剩下香味了,呵呵,要不是三四年的肉,小的也没法这个价钱拿下呀。”
看着船长竖起的五根手指,侯琦冷哼一声,没在搭理,这次要不是受了大人物的差遣,他也不会上这艘破船,如今的侯琦可不是十年前的侯七了,不仅名字改了,他也不是那个没家没业的泥瓦匠了,如今在青岛开着建筑公司和建材公司,已经是青岛当地响当当的人物了,如何受的了这个。
“侯先生不舒服吗?”船舱里走出一个中年人,笑呵呵的问道。
侯琦连忙说道:“没那回事,咱出入胶州多少次了,也是老把式了,如何能不舒服呢?”
这中年人衣着朴素,相貌却是不烦,如今在北洋战区司令部供职,这次侯琦就是利用自己的关系协助他前往胶州进行工作的,青岛要塞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还是军管状态,战区司令部的人侯琦惹不起,但是他也知道,这事儿成了,会有大机缘。
“马长官,您看,马上就要到地方了,前面便是胶州新城了.......。”随着海水泛黄,水鸟号从胶州湾进入了胶莱运河,正是夏季,运河水深,水鸟号可以直接进入。
马凯峰望了一眼,诧异道:“这是胶州城?怎么没有城墙呀?”
也无怪马凯峰奇怪,在距离胶州湾不到两里的运河两岸布满了房屋,层层叠叠的望不到头,运河上船只来往不绝,码头更是林立,而那些横跨极大的巨大房屋,分明就是厂房,而运河两岸就是人头涌动的道路,繁华程度已经不亚于江南的一些大城市了。
“这是新城,自然没有城墙了,这里也没有朝廷,没有衙门,管事儿的都是绿营的几个大帅,谁会立城墙呢?”船长不知马凯峰身份,随口说道。
“这里少说有四五万人吧?”马凯峰说道。
船长道:“不止呢,少说十万,有人说有二十万咧。”
“胶东何时有过这等大城,与前明时候的登州一般无二了。”马凯峰说道,他本身就是登州人,十几年就在登莱巡抚衙门里当税吏,对胶东再熟悉不过了。
“这新城也是这些年才兴起的。”船长一甩脑袋后的猪尾巴,颇为自豪的说道:“当年东番的大军打进了山东,横扫全鲁,满清兵打不过,甚至连登莱都被人占了,那些年,登莱老百姓好生过了几年好日子,后来东番大部分兵马撤了,说是去打两广、福建和浙江去了,就剩了一个青岛要塞,满清这边也就剩了张存仁张总督和绿营的几个大帅,但满清虽然占住了登莱,实际兵马根本不敢过运河,就怕东番攻入运河。
张总督大营在胶州,还有几个营伍在青岛要塞对面,东西就得靠运河上的浮桥,这里才有了兵站,后来也不知怎的,双方都不打仗了,做起了买卖,来了几个老爷,以周老爷和王老爷最有钱,建立了集市,这里就被叫做周王集,后来规模扩大,大家都叫它新城了。”
马凯峰问:“满清朝廷那边也不管,山东巡抚衙门也不管?”
船长笑哈哈说道:“管?怎么管,这位爷,您知道第一波在这里开买卖的是谁呢?就是山东提督高大帅,呵呵,鞑子朝廷不给饷银,绿营的大爷兵就得自己出来找活计,周边老爷想做出洋的买卖,青岛要塞那边也不挡,张总督、登莱巡抚都有产业在这里,据说连京城一些鞑子王爷亲贵都在这里捞钱呢,谁管呢,谁敢管?
前两年登莱巡抚还向鞑子那边报告呢,结果呢,绿营差点哗变,那位侯大巡抚现在可老实咯。”
马凯峰身为北洋战区的高层,自然知道,这些年满清集中资源往岳乐方向投入,其他方向自然资源比较少,山东虽然也算是战地,但欠饷也是平常事,其实绿营不怕欠饷,因为绿营兵本身还是小商人和匠人,有自己谋生的手段,可登莱已经是四战之地,被合众国迁走大半人丁,又有数万兵马肆虐,早已没有什么商业活动,因此本地的官员将领只能自己想办法,有兵在手,满清那边他们不怕,青岛要塞代表的合众国也愿意借此机会影响山东,因此也就默认了这一切。
早年的周王集如今变成了胶州新城,这里每天有几十艘船来往于新城和青岛港,把海外廉价的粮食、肉制品、盐巴输入,出口的则是本地出产的棉布、芝麻花生油脂,而随着规模的扩大,胶州新城的商业向周边辐射,海外运来的铁锭会在这里加工销往周边的省份,因为炼铁,采煤运煤也在发展,因为船舶运输较多,造船和修船也兴起,带动了铁制品加工和木材加工与采伐,胶州逐渐成为了一个手工业中心和商品集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