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李明勋的话说的铿锵有力,也有以往的胜绩印证,但会议室里仍然满是喧嚣吵闹,尤其是呈半环状围绕在议员们周边的那些人,尤其情绪激动。 .
这群人或是书生打扮或者官绅模样,但还是富态翩翩的商人居多,而不少金发碧眼或皮肤黝黑的外国人夹杂其,荷兰和英国两个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是少不了的,更多的则是各苏丹国和南洋小国的商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社团的商业伙伴,有些人已经是候补议员,更多的人则是来听证的,这些人没有讨论政务的能力,但却是香港所有商人和官绅的代表。
“静一静,静一静!”林河拿起铜锤,敲响了桌子。
杂『乱』的争吵声最终停止,林河的手指向了一位身着青『色』袍服的老者,海述祖看了一眼,便是认出这是广州一位大缙绅,在此次西班牙人的大规模破交损失了两艘大船,作为苦主的代表最为合适。
“老夫想代表列席会议室的各位观察员问问,香港地方会议如何保证香港的安全,西班牙人如今已经堵住了门,会不会打到岛来!”那老者气十足的问道,不断用拐杖敲击着实木地板。
林河正声说道:“从我们与大明朝廷签订的协议可以看到,社团只负责维护香港岛的安全稳定和龙鼓水道的安定。诸位应该在港口看到了,社团的主力重炮舰队已经赶到,包括白鲨号、鲛鲨号两艘重炮舰,在五日内,两艘拥有六十门重炮,更为强大的重炮舰长须鲸和逆戟鲸号也会赶到,而社团从大本营抽调一个守备队,让香港的士兵增加到了七百人的规模,这足以维护香港的安全了。”
“舰船会开走,八百士兵也铺不满香港岛,我们要更为实实在在的东西,要能让香港所有商人放心的东西!”老者大声喝道。
说着他站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拐杖,说道:“香港这么大的一个商埠,有两万多人,百家店铺,时时刻刻受到海盗和佛郎机人的威胁,如今连吕宋贼也打门来了,竟然没有一座炮台,一道城墙,这怎么让我们放心!”
林河脸『色』为难,看向了会议桌一角的陈邦彦,说道:“在我们与大明的协议,香港要贯彻非军事化,炮台和城堡是不被允许的。”
“此一时彼一时,吕宋贼的炮口都顶在肚皮了,还墨守成规吗?”那老者喝问道。
“陈大人,您看呢?”林河再次看向陈邦彦,为难的问道。
陈邦彦脸『色』极为难看,他非常怀疑这是林河和那老者一起唱的双簧,但是却无可奈何,那老者却说:“当初红『毛』夷和英吉利人打到了澳门,你们两广总督衙门可是默认那佛郎机人建造炮台的,如今佛郎机人在澳门有炮台八九座你们都不管,咱们各家在香港建炮台不行吗?”
“是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若是不让修炮台,让广东水师出兵,把吕宋贼赶走,要是没那个本事,别『插』手香港的事儿!”
一群人叫嚷不断,陈邦彦轻咳一声,说道:“总督大人早有示下,吕宋贼入侵,海贼四起,香港可行便宜之事,我想,这炮台也应该在便宜之内吧。”
林河见陈邦彦松口,稍稍放下心来,对守备官阿姆点点头,阿姆站起身,在身后的地图划拉了几下说道:“为了保护港口和城镇,我们会修筑五座炮台,用于封锁入港的航道,为了表示对朝廷的恭顺,避免引起误会,暂时不修筑城堡。”
陈邦彦问道:“修筑和武装炮台的费用谁来出?”
林河说道:“由香港地方议会负责,从今年的税收之截留一部分,作为修筑资金、购买火炮和弹『药』。”
李明勋微微一笑,说道:“炮台的建造费用不会很高,所需的材料人手都有香港负责,而火炮则由社团的铸炮厂和海军负责,价格绝不会太高。”
社团如今已经有能力自产火炮,自铸的铁质十八磅加农炮已经开始生产,这意味着会有大量旧炮从舰船换下来,这些火炮可以作为炮台的要塞炮。
“地方议会也会出资组织一支四百人规模的卫戍部队,专门负责香港的防御。”林河又补充道。
那老者环视身边众人,在没有人再有异议之后,他说道:“有了大舰巨炮士兵,香港的安全倒是不用多虑了,但如何破除眼前的僵局,降低各家的损失,不知你们有什么章程没有?”
会议室里又是要争吵一片,但是刚刚起头,李明勋已经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让这股喧嚣戛然而止,李明勋道:“对此,社团有二策。”
“哦,愿闻其详!”
李明勋站起身来说道:“第一策,对往来于香港的船只进行武装护航。”
众人纷纷来了兴致,认真听李明勋解释。如今的香港已经成为了大明与南洋之间的贸易心和转港口,虽然此次西班牙人来势汹汹,但是真正能威胁的也是台湾海峡以南的航线,别说只是一支破交舰队,算菲律宾都督区的所有舰只都是来了,也不敢进入台湾海峡,毕竟这里有荷兰东印度公司、郑芝龙和社团,可谓龙潭虎『穴』,而与香港有关的贸易航线其实是西洋航线。
自古下南洋有东西两条航线,东洋航线是沿着第一岛链一路向南,然后进入南洋,这条航线因为荷兰人长久以来的破袭和香港开埠已经越发的凋零,如果不是马尼拉仍有让人无法拒绝的白银,或许这条航线会更加的清闲。
而更加忙碌的是西洋航线,这条航线起于福建的泉州,沿着大陆海岸线一路向西,经过广东沿海,继而从越南继续南下,经过暹罗、北大年、马六甲,抵达巴达维亚,而这条西洋航线正是西班牙人所要封锁的。
已经是六月旬,第一批也是最集的一批乘着西南季风起航的南洋船队已经抵达了香港,大部分的船只会选择在香港、澳门和广东采购明国商品然后等待北风季节返回,倒是不用过多忧虑,但是也有一批要继续北,前往福建、江南、台湾甚至日本,它们和西洋航线的船只才是真正面临破交舰队威胁,需要护航的。
而李明勋提出的护航计划也是如此,派遣破交舰队不敢招惹的主力舰队,先把北的船队护送进台湾海峡,然后南下到琼州、下川岛一带接应想要进入珠江口的商船,当然,后一个任务只能算是尽人事听天命,毕竟谁也不知道南洋的船只什么时候到来,香港目前的商人是担心北航路的安全和北风季节返航时的安全,但是有主力舰队护航,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
“既然腾龙商社肯出军舰护航,那大家心里多少有谱了,那第二策是什么呢?”有人问到。
李明勋敲了敲桌子,说道:“第二个办法是社团向所有的商业伙伴开放保险业务!”
“保险业务,那是什么?”当即有人问到。
李明勋解释道:“简单的说,你们把货物和船只本身加起来的综合价值的一部分给社团,那么社团将代替你们承担所有风险,一旦你的船只出现问题,那么由社团承担并且赔偿你的一切损失。”
“听起来很好,但如何『操』作呢?”当即有人问道。
所有与海贸有关的人都是垂涎于远洋海贸那动辄百分之一二百的高额利润,但是如此高额的利润并非没有代价,特别是在这个时代,每一次远洋航行更像是一场赌博,暴风、大雨、触礁,无数的自然灾难挑战着商船,而更多的威胁来源于大大小小的海盗,每一次的海难都意味着血本无归和妻离子散,远洋贸易是彻底的高危行业,人们赚取高额利润,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现在有人愿意为社团承担风险,大家如何不感兴趣呢?
李明勋笑了笑,说道:“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例如新进议员海述祖家船队的福星号大广船,这是一艘四年前建造的新船,状况良好,配备了五十四名水手,船只和商品总计十二万两左右,这艘船会经由布袋港前往台北,而如果海大人为这艘船购买此次航行的保险契约书,要百抽五,也是付给社团六千两银子,那么此次航行过程,只要船只被劫或者倾覆,那么社团会赔偿海大人十二万两。”
“如果安全到港,那么海大人岂不是白白给你们六千两。”那老者不忿的说道。
李明勋笑了笑:“社团承担了风险,这六千两是我们应得的,老先生不要眼睛只盯着社团赚了多少钱,您要知道,只要购买了保险,杜绝了血本无归的可能!”
一直没有说话的海述祖却是来了兴趣,他问道:“其他船只呢,前往江南、布袋港还有长崎,甚至永宁城的。”
李明勋说道:“随着航程的延长,保险费用占会提升,当然,这个例与船只新旧、状态,货物储存能力等等有关,风险越低收的费用越少,风险越高,费用自然越高了。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您的福星号只购买布袋港到台北的这条航线的保险,那么只是千抽五,也是六百两银子,原因很简单,这段航线完全不受海盗威胁,即便是面临天灾,也有据点进行救援,风险实在是太小了。”
人群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嚣张如郑芝龙,也不过一艘船要三千两,你们社团胆子大,敢要六千甚至更多,佩服,佩服!”
李明勋哈哈一笑:“哪个家伙在说话,不如站出来,你这话说的简直是狗屁不通,郑芝龙要你三千两能为你做什么?他只是不抢你罢了,你无论出什么事儿,他都不会管,而且你不交那三千两,他会抢你,但是社团的保险业务却不是强制『性』的,你愿意自己承担风险谁也不拦着你。”
那人本身像浑水『摸』鱼,制造混『乱』,被李明勋这么一说,自然不敢再有异议,最终还是那老者问道:“李先生这保险业务也算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全凭大家自己的意愿,倒是无可厚非,老夫想问,接下来的护航是否也要缴保险费用呢?”
李明勋笑了笑说道:“诸位也知道,我们社团只负责香港与龙鼓水道的安全,而护航的范围却远远超过了这个范围,其实护航本身并非我们的责任,而是紧急状况下的特殊决断罢了,正因如此,护航并不附带责任,也是说,社团的舰队会在规定的航程保护各位的船只,但是能不能护得住却要看天命,毕竟战场的事谁也不敢保证,但是社团愿意为护航船队内的商船发布一种特殊保险,即对商船价值进行百抽三,那么在护航段,商船如果被劫持,那么由社团全额赔偿,但是这种保险仅仅针对来自西班牙人和海贼的武力威胁,此过程的天灾和事故则不在范围之内。”
见众人疑『惑』,李明勋说道:“简单的说,只要缴了这百分之三的保险,你们免受这次西班牙人入侵带来的威胁。”
这下在场众人明白了,此次西班牙人入侵,封锁香港,他们随时面临船毁人亡血本无归的结局,但是只要货物价值的百分之三可以把这类风险转给腾龙商社,如果考虑到利润的话,实际是少赚一成左右的利润,相对于西班牙人的来势汹汹和局势的恶化,似乎这一成利润也不是太大的损失。
会议室里交头接耳的了一阵子,他们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更为妥善的法子,只能选择同意,在安静之后,有一人站起来说道:“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西班牙人的舰队,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拥有进出澳门的权限,这意味着只要不消灭这支舰队,我们时时刻刻受到威胁,是战是和,如何消灭这支舰队,你们可有计划!”
李明勋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可以明确的告诉诸位,社团不接受任何的威胁,所以在彻底打服西班牙人之前,我们之间不会进行谈判,至于消灭破交舰队的作战计划,这事关机密,除了相关的将帅,只有香港地方会议的正式议员才能与闻机密,所以,诸位候补议员和观察员的会议时间到此结束了。”
“陈邦彦陈大人请留下,这场战争,两广总督衙门的态度非常重要。”李明勋见陈邦彦站起身,微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