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器远就没有其他的话说?”李明勋问道。
宋老七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李明勋,李明勋见沈器远亲手写的,便是打开看了,随即在一边的鲸油灯上焚烧。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介绍了博和托人头的来龙去脉,这厮历经千辛万苦抵达了图们江,过河的时候向沈器远麾下的守军提供了印信,却是运气不好,接待他的正是林庆业,林庆业索『性』在图们江上伏击了博和托,所有人杀了个干净。而沈器远的意思很简单,希望社团拿下这个功劳,让博和托从未抵达过朝鲜。
李明勋自然明白了这个意思,把这个功劳安『插』在了塔克图身上,反正这个年轻人刚刚升任守备长官,多一些功劳也无人怀疑。
“博和托什么的,根本无关大局,惠山铜矿如何了?”李明勋问道。
宋老七说道:“我们探查到的情报,沈器远已经安排了上千人进山开采了,从我们这里预支了大量的腌鱼、鲸鱼肉作为粮食,铜矿已经正式开采,应该已经炼出铜来了,估计开春之后,才大规模投入人力,但是沈器远在观望,似乎在考虑这铜该卖给谁!”
李明勋微微点头,朝鲜可是一个金银铜贫乏的国家,一样的铜钱,在朝鲜的购买力远远超过了大明,沈器远观望也在合理之中,但是李明勋清楚,在这位沈大人的周边,只有社团有意愿和能力支持他的割据计划,最终大部分的铜会落在自己的手里。
“那个边士际和他的水原精兵呢?”李明勋又问。
宋老七说道:“沈器远已经答应我们替他铲除这个边士际,但他扔在犹豫,估计是想拉拢其中的几个有能力的将官,我倒是觉得延缓一段时日也行,水原兵有三千多人,社团在海参崴的力量可没法子吃下,又是封冻期,分舰队也动弹不得。”
李明勋点点头,想了想说:“把这件事交给巴海,我给他六个月的时间训练新军营,明年化冻之前,知会沈器远一声,冲过图们江,把这颗钉子给拔了。”
“沈器远如何到时候不同意呢?”宋老七问道。
李明勋却是笑了:“他不可能不同意,明年东虏会大举东进,谋攻宁古塔,这次派了个郡王,下次肯定是旗主亲王了,沈器远不敢和东虏翻脸,咱们这边不配合他,他就得真的出兵了,收拾掉水原营,他就有理由了嘛。”
进了海参崴行政长官的公署,李明勋和宋老七先后坐下,办公室里的人才纷纷落座,海参崴原先是军事守备区,因为攻占了宁古塔,迅速变成了行政长官区,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原先的守备长官宋罗峰暂时担任行政长官,只是在长官公署的架构内迅速充实了一批从大本营和永宁城调集来的行政、贸易等专员,等到永宁行政长官区推选出合适的人选,宋罗峰还是要交卸职责,去做好他的本职,分舰队指挥官。
好在这次会议是关于永宁城的开发,海参崴只是其中一部分,有自己的族兄宋老七在,宋罗峰也不至于『露』怯。
宋老七亲自进行了漫长的汇报,让李明勋对整个永宁行政长官区的发展有了深入的了解。
因为宁古塔一战及后续的要塞修筑和前沿兵力配备,刚刚实现收支平衡的永宁长官区再次入不敷出,在这片广袤的区域内,包括奴隶在内,社团直接控制了六万余人口,贸易人口达二十五万左右,而三姓滩、宁古塔的开辟,打开了前往平原区的道路,但是还未显现利润。
永宁区的收入之中,『毛』皮和参茸也就是主要来源,特别是『毛』皮,随着社团大量提供铁质武器和捕猎工具,『毛』皮的数量大为增加,而参茸的增加没有那么迅速,但也随着贸易范围的扩大而有增长,除此之外,永宁区的利润来源主要是捕捞业和钢铁冶炼,捕捞业主要是捕鲸行和海参、帝王蟹等珍稀海产品的捕捉,而钢铁冶炼就是去年入冬迁移到东方港的炼铁厂。
一年过去了,炼铁厂已经完全投入生产,炼铁厂已经投产了两座八米级别的高炉,这已经现有的技术条件下的最高标准了,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已经处于领先的地位。
实际上,库页岛出产的铁矿石品质很高,因为人力不足以在开采铁矿的时候开采煤矿,所以炼铁厂第一批铁料是用当地出产的木炭炼制的,然后迅速投入到了日本市场,很快就实现了炼铁厂的收支平衡,正是因为如此,炼铁厂得到了永宁行政长官区的大力支持,当大量的奴隶到来,终于开垦出了煤矿,开始了大规模的冶铁。
库页岛的煤矿含硫也不低,冶炼出的铁品质不如木炭冶炼,但是胜在量大,作为出口产品进入日本,而木炭冶炼的铁料也作为许多返回大本营的船舶的压舱物,运回了大本营,但是随着东方港的开拓,越来越多的木材被砍伐,木炭的成本在上升,炼铁厂已经开始炼焦作业,通过大陆常用的长窑炼焦技术,虽然效率和品质都不高,但是已经炼制出的铁质量和木炭为原料不分伯仲。
真正制约高炉进一步增高的还是鼓风机,社团的高炉采用的是中国传统的活塞式鼓风箱,而社团的改进除了增大之外,就是把木质的鼓风箱变成气密『性』和耐用度更高的铜制鼓风箱,饶是如此,依旧不能满足高炉的使用,原因很简单,目前鼓风机的动力来源是畜力,使用十八匹马骡拉动巨大的马排,为鼓风机提供动力,而一座高炉有两套鼓风机,而一套鼓风机则必须三组马骡轮班倒,两座高炉就用去了二百多匹马骡,而提供的效率仍然不让人满意。
李明勋知道,高炉想要继续增高,只能使用更大功率的鼓风机,除了蒸汽动力,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水力,而这也是当初炼铁厂选址的重要考量。
当然,炼铁厂只是解决了永宁地区的铁料供给问题,但如何把铁料变成铁器,需要的是加工能力,社团目前拥有的铁匠太少,暂时只能向日本、朝鲜大量出口铁料,换取加工成品来解决。
然而,真正让李明勋关心的,还是永宁长官区的粮食问题。
目前来说,社团的几个行政区内,大本营已经实现了粮食自给,还能供给台北行政区,崇明、香港、长崎更不用多说,但是在永宁行政区的粮食一直依赖于日本的大米,造成了巨大的财政负担,实际上,日本大米的价格并不是特别高,从长崎购入每石不到七钱,虽然比暹罗等地动辄一石两三钱的价格贵了几倍,但是比江南便宜许多,然而,日本大米需要长途运输才能到各个据点手中,海参崴、永宁城、郁陵岛和东方港这几个靠海的还好说,成本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但是其他区域就太贵了。
最远的呼玛尔,运送一石粮食的成本高达五两,如果不是呼玛尔出产黄金,实在是供给不起,宁古塔一战,长途运输的据点又多了两个,三姓滩和宁古塔,特别是宁古塔,修建要塞驻屯官兵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其实永宁城并不缺吃的,无论是淡水鱼还是海鱼,都是应有尽有,捕鲸带来的食物更是多的无以计数,但人不能总是吃鱼和肉,特别是新移民。当初开发海参崴之后,驻屯的宋老七就在城堡附近试着种植各种农作物,到了永宁城,人力充沛之后,更是大规模的试验。
从小麦、燕麦、大麦、黑麦到玉米、红薯、土豆、谷子和大豆,宋老七的心思很朴素,哪怕种出来的东西人吃不了,用来喂喂牲口也行啊。
经过两年的试验,基本有了结果,最适合在远东这块土地种植的是玉米和土豆,粮食作物中,只有燕麦拥有不错的产量,特别是开发度最高的永宁城周边,最适合喜凉、忌高温又喜欢湿润环境的燕麦生产,虽然产量仍旧不高,仍然引来欢呼,去年收割的燕麦被欢欣鼓舞的官员们酿造成了啤酒,让社团的水手终于在低劣的朗姆酒之后多了一种低劣的选择。
玉米、土豆、大豆和大麦,成为了永宁城行政长官区主要发展的粮食作物,而在种植的区域上,气候更暖和兴凯湖北侧被选中,后世的北大仓现在还是沼泽地,而兴凯湖北侧土地肥沃、地势较高,更容易开发利用。
当然,这一切还在规划之中,目前来说,社团的主要种植业都分部在重要据点的周围,种植的也都是土豆这类既可以当主食又可以当蔬菜的作物,社团真正要发展的是畜牧业,在远东,无论山林沼泽还是平原,到处都是肥美的草地,畜牧养殖不仅可以得到肉制品,还有皮货和『奶』制品出产。
经过交叉对比,李明勋发现,远东也是一个不错的移民场所,至少不会像台湾那样容易得疟疾,台湾移民最大危险来源于各种热带亚热带疾病,而远东移民最大的阻碍是寒冷,相对来说,前者是『性』命有关,后者是经济问题,而社团下一步移民的重点来自北方,似乎远东更为合适。
从永宁行政区的报告中可以看出,北方的任何一个据点都热切期待着新移民的到来,各个二级行政区都已经截留部分财政和资源投入到移民之中,比如提前从江南订购棉衣、储存部分开拓用的铁质农具和武器,但是永宁行政长官区苦寒的条件对于移民工作并不友好,这里的冬季酷寒,河流、海港冰封,地面冻若坚石,根本无法开垦土地,每年也只有夏秋化冻时间才可以进行垦殖活动。
“还是看时节吧,社团参与到中原的战事还要看大明朝廷的态度,招募移民之事尚未有具体章程,若时节合适,大本营是绝对不会亏待北方的。”李明勋最终给北方的移民工程定了一个调子。
崇祯十五年十月,盛京城。
冷风吹过树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博洛弯着腰,把脸埋在战马的马鬃里,然而雪片还是打在他的侧脸和脖颈,大部分的皮肉被冻的没有了知觉,只有宁古塔一战中被石子崩出的伤痕在撕裂的痛。
远处开始传来喧哗的声音,在寒风之中驰骋中的博洛费力的睁开眼睛,雪粒子让他不得不眯着眼,远处的盛京城被雾气和白雪皑皑所遮掩,但是欢呼声和鼓乐声不断传来,似乎在庆祝什么?
人们在庆祝什么,宁古塔已经丢失了,还在庆祝?
博洛心中大骂,又狠狠抽打了一下马屁股,一直到被盛京守备的骑兵挡住。
“你们是什么人,从何处而来?”那骑兵高声喝道。
“我们来自宁古塔,安平郡王让我们回来报信,宁古塔已经.......。”身边的白甲兵刚要把宁古塔失守的消息说出去,就被博洛一鞭子抽打在了嘴巴上。
“我是博洛,盛京城怎么了,在庆祝什么?”博洛问道。
那骑兵立刻下马,打了千,说道:“原来是博洛大人,是皇上封了您的父亲为奉命大将军派遣二十四固山协助,率军伐明,皇上正在为奉命大将军举办出征仪式呢!”
“博洛大人不是出征宁古塔了吗,怎么回来了?”另一人问道。
博洛哈哈一笑,说道:“自然是回来报喜,安平郡王率军在宁古塔大破东番岛夷,特地派遣我回来报捷!”
那骑兵哈哈大笑,说道:“那快些随我来,此等大好消息,应当在出征仪式上广而告之,以激励我八旗将士,旗开得胜!”
“勿要喧哗,宁古塔尚未完全扫『荡』,不可妄言胜败,你且带我去见皇上便是。”博洛随口说道。
博洛如此回应那骑兵,就是知道大军出征,万事需要顺遂,若此时公开宁古塔之败,军心必然受挫,从大局考量,博洛自然要反着说。
崇政殿。
皇太极肥硕的身子在御座上颤颤巍巍,而在他一旁,阿巴泰喜笑颜开,今日皇太极给了阿巴泰礼遇,让他在一旁落座,远远高于其他旗主王爷,着实满足这位奉命大将军的虚荣心。
“十四哥你看,老七那嚣张样子,第一次不用和子侄辈的落座,他高兴的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了。”多铎喝着酒,与多尔衮打趣道。
多尔衮微微一笑,他很清楚,让阿巴泰领军出征,就是对自己的报复,松锦一战,他带着两白旗逃避硬仗,着实吃了皇太极几鞭子,如今也成了郡王,但有两白旗在,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却没有看阿巴泰,而是看到索尼走到御座旁,和皇太极说着什么,皇太极肥硕的脸立刻冷了下来,面带焦急神『色』。
“哼哼,出事儿了,肯定出事儿了。”多尔衮幸灾乐祸的说道。
皇太极见众人都看他与索尼私语,索『性』端起酒杯,站起来,又把博洛的谎言说了一遍:“诸位,杜度在宁古塔大胜东番岛夷,以胜利为出征大军贺,我大清必当旗开得胜,满饮此杯,祝大军凯旋!”
“万岁,万岁!”崇政殿中,一片欢呼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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