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广平不会给奔马为难的要求,因为他需要奔马的配合,这个时候,更是要奔马安心才行。
而奔马则说出了他的初步计划,奔马要做自己的大事之前,首先就是安置好他的部落。原因很简单,奔马知道这件事的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丧命,因为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以印第安人和帝国特使的身份,出使内陆的那些印第安人部落。
向他们告知帝国的政策和外界的环境,促进这些部落主动与帝国建立联系。并且,相互之间建立联系,虽然这无法把这些部落捏合在一起,但任何的合作都是有利的。
这一点裴广平是愿意的,这件事必然会留名青史,虽然内陆地区的印第安人数量很少,但对于北美封地来说,仍然是相当一片市场。
“第二件事,是法律方面。”奔马主动说道。
裴广平一听这话,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来,奔马看到自己没提具体要求,这个家伙就已经满脸为难,不由的说道:“广平,你越来越像一个帝国官员了,刚才的样子,像极了我在申京看到的那些家伙。”
无论官方还是民间的宣传中,帝国之于西方之于其他地方的先进有很多,但帝国官方很少宣传自由、民主、平等这些概念。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种原因就是帝国皇室对这些概念的讨厌。
是对概念的讨厌,而非对理念的讨厌。因为这些词汇实在是太正确了,无法反驳,没有人会讨厌自由,讨厌的往往是别人以为的那种自由。因为太正确,只有站在道德制高点才能说,而道德的制高点,你一旦上去,你就再也下不来了。那些所谓的正确,就会永远限制你日后的言行举止。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就会限制一个国家的政策。
但帝国对法制这个概念是极为喜欢的,帝国是一个法治国家。这是帝国的宣传,因为法律在帝国是无法逃开的,任何事任何人都受其约束,而帝国的官员,最害怕的就是别人给他讲法律,因为这是他们惧怕的东西,也是没有权力的平民百姓唯一可以对抗他们的东西。
“奔马,真的庆幸你去了一趟申京,你应该了解我的难处。其他方面,我可以利用总督的权力帮助你,唯有法律不行。法律条文,哪怕只是改动一个字,都要惊动很多人。”裴广平说道。
奔马笑了笑:“不需要你改动法律。这次我要代表总督府出使所有的印第安部落,需要你提供专业的法律人员,至少我的行为要符合帝国的法律,这个人最好就是彭湃先生。”
“彭湃,为什么?他可不在大西洋城了,去了休达。”裴广平说道。
彭湃是二人的一个朋友,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也是一个运动健将。奔马说:“如果您能劝说他回来,那最好,如果不能请找一个类似的人。至于为什么,是因为我需要和这位法律专员维持良好的关系,因为我要学习法律,等我回来,我要考取帝国的律师资格证。
当然,我可不是要当律师。”
如果说在前朝,可以把说话之乎者也,张嘴诗词歌赋的人看做上流社会的人。在帝国时代,普通人想要看起来上流,那就是懂法。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学习法律总是有用的。
奔马学习法律确实不是当律师,因为在国会里当代表,也是必须懂法的。
“另外,此行我还要收集一些印第安人的习惯法,只是整理一下,在地方法规之中可能有用。”奔马说道。
裴广平听到这句话,眼睛立刻亮了,因为这句话就可以把自己的好友彭湃给打动了。彭湃是一个充满冒险精神的人,虽然毕业于帝国的一家法学院,但却是一个冒险家,他总是喜欢四处旅游,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整理印第安人的习惯法,是可以在帝国日后的法律书籍中留下名字的,这肯定能打动彭湃。
“好,我答应你,立刻安排人去办。”
大西洋城,恒通酒店。
希拉克等一批外籍商人就被安置在里,在晚上,英国商人霍顿敲响了法国商人希拉克的房门。
“霍顿先生,请坐。要喝酒吗?”希拉克已经洗完了热水澡,穿上了睡衣,笑问霍顿。
“不,我是来找你谈事情的。听说今年中午,总督又在城外的农庄款待您?”霍顿问道。
希拉克点头:“是的,我们一起打猎,还一起野炊。”
“他与你说了什么,只是闲谈,还是有重要的事。”霍顿问。
希拉克说:“说了很重要的事,至于有多重要.......。”希拉克坐在了霍顿的面前,说道:“这不是不收费就能听的。”
希拉克是一个法国商人,但谁也不知道的是,他还是一位英国间谍,负责为英国刺探情报。不仅在北美封地,还在法国的其他殖民地,而霍顿也是如此,他是商人,也是间谍,区别在于,他有着强烈的爱国情感,希拉克没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
霍顿说道:“我在牙买加的木材生意,可以让给你。”
希拉克笑着说:“那可太多了,我掌握的信息可不值这个价格。”
“随便,你说来听听。”霍顿有些不耐烦了。
希拉克说道:“那位中国总督邀请我们前来,除了为促进贸易,主要还是为了解决本地欧洲族裔问题。”
“怎么,他要驱逐我们的同胞?”霍顿一听这话,直接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绝对不能让他得逞,绝对不能。”
在北美殖民地的问题上,英国与法国的态度并不相同。法国人当年在北美拥有的殖民地是英国的数倍大,但人口很少,也不能赚钱,因此对于这块殖民地的失去,法国人在内心还是能接受度的,而且帝国获得这块殖民地,也是合理合法的。
是法国以这块殖民地为筹码,向帝国贷款建设海军,款子还不上了,帝国收走抵押品,是合情合理的。
而英国北美殖民地的丢失,也并非如此。那是帝国利用英国内战,与前英国国王签订的条约,天主教国王的条约,新教国王怎么能承认?
但现在的英国政府承认了,只是当初为了迅速结束与帝国的战争状态,脱离战争罢了。而且英国人在北美大陆依然拥有近二十万的同胞,这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只不过,英国人也知其余帝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因此一直不敢挑起这件事。甚至于不敢派人与北美封地南方的英国人再取得联络。
但英国上下取得的共识是,那群盎撒后裔留在北美大陆是合算的,只要他们在一天,英国就有回去的一天,如果他们没有了,那英国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而英国,是不能放弃北美的。
“我可没有说驱逐,这是你的个人猜测。总督大人只是要把链子收的再紧一点。”希拉克摊开手说道。
帝国控制北美之后,对北美大陆上的殖民者后裔一直采取高压的政策。早期分布在整个东海岸的盎撒人,现在大部分已经聚集到了南部,却仍然备受监管。
帝国派遣军队进驻关键的城镇和港口,严格控制当地与外界的贸易和人口往来,外国人不许进入,外国商船完全不允许靠近。只不过盎撒人在当地进行了长时间的抵抗,帝国一度在此地陷入低烈度的治安战中,最终以帝国不愿意投入太多资源而告终。
那次战争的结束是达成了政治妥协,盎撒人接受帝国的统治,而帝国方面允许他们自治。
即盎撒人可以自行选举自己的地方议会,并且加入当地的政府等机构中,但各地的主政官员,必须由大西洋城派遣或者选定。而无论议会还是当地政府,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收税。
封地总督府给当地制定严苛的税收政策,各种名义复杂的税收压在对方头上。恶劣的税收环境导致当地人对生育的欲望下降,这是帝国中枢控制这些‘不受欢迎者’人口的一种手段。
这就是希拉克所说的那根链子,而这根约束盎撒人的链子是可以调整的。当南方经济环境不好,有引发地方骚乱可能的时候,这根链子就会放松,放松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可以欠税。而当南方经济环境比较好,盎撒人生活状态向好的时候,这根链子就可以收紧一些,办法则是相反的,也就是补税。
两任帝国总督在统治盎撒人上,都遵循日本幕府将军德川家康的统治原则——让他们不死不活的活着。
收的太紧,会导致骚乱,统治成本会提升。松的太过,盎撒人太安逸,人口就会暴增。
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帝国中枢能够接受的。
而裴广平尤其重视这一点,因为这里是裕王封地,而他则是在裕王跟前长大的晚辈。他深谙封地总督的责任,不是让经济发展多好,不是与印第安人关系多近。
封地两大指标直接决定了他的政治前途,一是帝国百姓增长多少,二是南方盎撒人的人口是否得到控制。
“又要补缴税款?”霍顿问。
希拉克点点头:“这次可能过一些。是全面性的,而非针对某些人。”
补缴税款只是一种统治手段,以往补缴税款针对的是那些相对富裕的人,他们多是地主和商人,手里也有钱,他们补了,就会把所有成本摊给其他的人,地主会提高地租,商人也会提高产品的价格。而如果针对那些穷汉,这些一穷二白的家伙说不定抄起锄头就造反了。
“你这个消息可不值钱。”霍顿冷冷说道。
在他看来,最好裴广平这次收链子收过头了,造成地方骚乱乃至叛乱,把帝国再次拖入一场低烈度的治安战中。反正现在国联成立了,如果帝国军队在殖民地大肆屠杀欧洲白人,就可以在国联大肆指责他们。
虽然会死很多盎撒同胞,虽然更多人的流离失所,但对英国这个整体来说,是有利的。英国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可以让自己的对手流血,而法国自然也乐意看到这一点。
希拉克呵呵一笑,则是说道:“霍顿先生,我的消息可没说完呢。这次收紧也就是做做表面文章,那边一收紧,造成地方局势紧张,盎撒人生活困顿,这边我的人就过去了,大规模招募那些生活不下去的人前往海外的殖民地。我与总督大人,是互相配合,互相成就。
所以,您不用担心盎撒人被驱逐,但也不要奢求您的那些同族用自己的血肉给你们英国谋夺什么利益和筹码。”
霍顿皱眉,咬牙说道:“希拉克先生,你不能这么做,你如何配合那位总督,就会影响英国的利益。”
“自从你我认识以来,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伤害了法国的利益。”希拉克淡然说道。
霍顿一时语塞,希拉克作为一个法国人,连法国利益都不在乎,更何况英国呢?
“你有机会,应该去弗吉尼亚去看看,看看那里的盎撒人,他们可不是你们宣传的那种,在中国人铁蹄上抗争的勇士。那些议员、那些官员都是盎撒人,但却是帝国总督最忠诚的走狗,他们才是最配合帝国的人,而不是我。
我的作用是给穷人们一条活路,虽然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这件事确实是一件高尚的事,我决定去做。”希拉克抽着烟,洋洋洒洒的说着自己的那一套理论,或许与烟草之中的尼古丁一样,漂亮的话也可以麻痹自己的神经。
但霍顿明白,英法两国政府制定的对帝国的报复是做不到了,两国一直想着,对帝国支持阿拉伯人反抗他们在北非的殖民这件事进行报复。霍顿此番前来,其实是想看看,在北美封地,能不能联络上一些印第安部落,对他们进行武装,让他们发起战争,做帝国在北非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