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年的鞭炮之声响过之后,时间进入了帝国二十二年,然而,对于已经纸醉金迷了二十年的申京来说,这个新年充斥着冰冷和分离,移民科案在新年前后逐渐完成了审结,当安全局理藩院联手查察议员和官僚,而督察厅与治安厅办理藩臣、勋贵的圣旨下达的时候,人们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轻易善终了。
由移民科而引发的大案实际就是帝国掀起的一场反腐的大运动,上万人被问罪,其中被流放的人数就超过三千人,而在官僚和勋贵体制内,被问责、免职、削藩的人比比皆是,每一场战争都会诞生很多新的勋贵藩臣,但每一场大案又让很多人失去原有的特殊地位。
也正是在这场大运动之中,帝国的第三届内阁得以换届成功,做了十年内阁首相和两年临时内阁首相的何文瑞安全的落地,皇帝给予其殊荣,但是在他内阁成员之中,仅仅是被移民科案拉下马的就有四个。
而权力则一片惴惴不安之中进行了转移,元老院交给了年富力强的林君弘,元老院在移民科案之后也进行了调整,很多开国年代的勋贵失去了代表权,而在帝国二十一年间开疆拓土的新贵们执掌了更多的权柄。
议院也是如此,海内的传统汉地,尤其是长三角、京津和广东地区的代表人数已经不具备完全的优势,南洋系和海外系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似乎一切都在表明,帝国的皇帝当了十年的仁君之后,似乎有大举向外扩张的战略,这在内阁成员之中尤为明显。
有陆军背景,却管理帝国藩务多年的裴成义成为了帝国首相,第一任首相是宗藩系,第二任则是民政系,而第三任出现的军人,在接任首相组阁之前,裴成毅以帝国大将的身份在军队之中退役,而副相的人选则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是由元老院推举的,得到皇帝首肯的赵军肃。
赵军肃也有陆军背景,但是却在当年的山东战场上,面对儿子被虐而杀俘,因而获罪,只不过得到特赦,前往美洲任职,随着美洲开发公司成立,顺势成为了美洲开发公司的总督,他的本名叫赵君肃,或许是掩盖当年的罪责,或许仅仅像是公开的说法,避帝王名讳,改名了赵军肃。
但不管怎么说,殖民地高官入阁还是尚且首次,在上一届内阁,任命海外行省的行政长官就被多方诟病,这一次,皇帝再次开风气之先。
而备受各方瞩目,认为一定会入阁的陈平,却并未入阁,只是执掌中廷,虽然职位并不高,但却是地地道道的天子亲信,也是拥有了参加御前会议这一常务会议,和国务会议这种高层会议的资格。但是谁都知道,他的未来一片光明璀璨。
新的内阁班子在帝国二十二年的春季搭建完成,或许是担心这些从藩地、殖民地出来的内阁成员对内阁行政工作会陌生,因此皇帝特许前任首相何文瑞等四名原内阁成员作为新任首相的顾问团,而且还保留行政体系内大部分部级官员,以免出现意外。
虽然信的内阁军事和扩张的意味很充足,但是帝国目前的战略环境却很平和,无论是海洋还是陆地,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战争,当然,对于帝国来说,永远处于战争之中,在陆地的边疆区,镇守将军和绥靖将军还在清理马贼和不服王化的部落,在南洋,原始部落对汉人聚集地的袭击从未消失,征讨也永远在进行,而各地的殖民地就更不要多说了,战争无休无止,也看不到任何要结束的可能,任何的胜利都不值得庆祝,任何的失败也不会有人惊讶。
新年前后,李君威的日子过的很惬意,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秘密潜入御书房,窃读皇帝的私信,虽然皇帝已经足够隐秘的与那位兰姑娘取得了秘密联络,而且是一以为普通禁卫军官的身份,但李君威却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很详细。
他本无意介入,但太后却永远处于不放心的阶段,因此他需要做一些事来按住太后躁动的心,以免这位太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唯一值得说的事是牵扯进移民科案中的驸马已经结案了,这位驸马爷原本的罪名足够砍头的,但因为举报、质证有功,而且进行的相当的赔偿,所以被免除了死罪,最后在劳改十五年和发配远边永不归京之中选一个。
驸马是个小白脸,根本适应不了劳改的日子,最终选择了发配远边。
“又是对我傻笑,是不是有事?”御书房里的皇帝刚刚放下公文,扭转了一下僵直的脖子,却见到裕王站在自己面前,嘿嘿直乐,就知道他有事。
李君威笑着说道:“皇兄,我和你商量个小事呗?”
“有话说有屁放,打感情牌有什么用呢?”林君弘在一旁凑趣说道。
李君威说道:“我强烈建议皇兄把澳洲也放入远边辖区之中!”
所谓的远边辖区实际是帝国司法体系内对于流放远近的界定,以前的流放多是以流放多少千里为依据,后来随着帝国的扩张,辖地覆盖天下,如果流放美洲,岂不是要说流放五万里,这要是写进史书之中,与历史上的一对比,岂不是太过骇人听闻了,太上皇时代不在乎,反正作为开国皇帝的李明勋根本就不奢求所有的史书说自己的好,开国皇帝嘛,哪朝那代不是毁誉参半呢,但是李君华不同,他还是比较在乎这个仁君的设定的。
所以司法部重新界定了流放、发遣的规矩,分为极边、远边、近边、内边。内边一般就是海内区域甚至就在传统汉地,比如当年因为战争导致人口大量流失死亡的四川,再比如帝国成立后才建立行省的辽宁,或者就近的一些海外岛屿,包括济州岛和琉球,这些地方都是帝国百姓熟悉的,但又需要人口的地方。
一般来说,流放内边的一般是犯错的官员,前往这些普通人不愿意去的地方任职。
而近边则是帝国部分海外行省、领地和内疆区,譬如外东北四个行省,被认为是苦寒之地,南洋几个行省或者绥靖区,漠南和东北的绥靖区。
而远边则包括了西疆、北疆和环印度洋的一些殖民地,至于极边,那就是在美洲的几块殖民地,半个地球之外的土地,日落之地。
而澳洲在帝国的体制内,也属于南洋地区这个范畴。当年开发澳洲时,帝国还处于草创状态,面对强大的满清和海上诸多竞争对手,澳洲是李明勋设定的最后的退路,随着大陆战事的明朗和首位开拓澳洲的长官马东来回京入阁,澳洲的地位急剧下降,甚至不如能出产金矿的金城。
当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有过短暂的对等开发时代,即也参与开发澳洲,后来随着失败也彻底退出,这片广袤的土地就属于了帝国和一些原住民,那么开拓的积极性就彻底失去了,反正肉已经烂在锅里,谁在乎上面有五十万还是五百万的帝国百姓呢?
而在移民科案中犯罪的官僚、勋贵和议员团体统统被流放至远边帝都去,主要还是支持大陆地区的开发和占领,有些罪过较轻的人是可以选,去伊犁还是黑海还是河中之地的。
李君华看了一眼李君威,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不可能是因为公事求自己的,想了想,说道:“你是为了谁,驸马家吗?”
“皇上圣明,皇上明见万里!”李君威立刻拍起了马屁。
李君华其实知道,在驸马降罪减刑这种事上,李君威是动了手段的,但好在无伤大雅,而且做的非常隐秘,甚至坊间根本连这种猜测都不存在,而驸马的主动招供和质证也促进了移民科案的快速审理,因此李君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依你的意思,驸马他们家有意去澳洲?”李君华问道。
李君威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二姐终究还是没有从这件事中走出来,她实在被娇惯的厉害,到现在也没有认为二姐夫可以活命是皇兄的恩德,暗中还抱怨,不仅抱怨皇兄还有我还有皇家的每个人,她依旧坚持二姐夫是可以得到全面的赦免,当成什么事没有发生。”
“是吗,我倒是没有看出来。”林君弘在一旁打着哈哈,桌案底下,轻轻的踢了李君威一下。
而李君华点点头:“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似乎过了年,驸马家没有来人走动吧。”
“没有,连外甥都没有让出门,这是赌气呢。”李君威说道,而李君华则是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去澳洲。”
“我把二姐夫约出来聊了聊,二姐夫也觉得,二姐这样的性格早晚会惹恼了你或者母后,所以想要离开,去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李君威倒是直言不讳。
李君华点点头:“去澳洲,也算是个去处,你倒是说的也对,若是去西疆,那是被人盯着的,再犯错,怕是谁也救不了了。不过你跟父皇和母后说过了吗?”
“说过了,母后和母妃都舍不得,母妃还想着让二姐夫去西疆七八年,还能回来过小日子呢。”李君威说道。
这倒是在皇帝的预料之中,他认真问道:“父皇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家事,而一家之主是父皇,而不是我,你懂吗?”李君华自行想了想,说道:“不如我自己去问问吧。”
李君威拦住了李君华说道:“不用了,去了也是平白惹父皇生气,父皇的态度更坚定,他已经不想认二姐这个闺女了,只希望她不要把孩子教育的也过于跋扈骄纵!或许二姐早就知道父皇的态度,所以对皇室心灰意冷了吧。”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去招惹父皇伤心了,也罢,也罢。”李君华点点头,说道:“我会通知司法部改一下的,澳洲也确实够远,真正愿意去的人没有几个,够的上远边的标准,以往定位为近边,也就是因为官僚的缘故,改了就改了!”
李君威点点头:“如此,多谢皇兄成全了。”
李君华见他要走,说道:“等一下,待会有御前会议,你等一会,参加一下。”
“我?参加御前会议?”李君威诧异,这种事他原本早就说好的,怎么皇帝又变卦了。
李君华则是说道:“是关于海洋方向和欧罗巴的,你听一听也没有坏处,此番你西去,既有公事也照顾私情。”
李君威重重点头,也就坐在那里,不多时首相裴成义和副相赵军肃进了御书房,对皇帝进行了一番繁文缛节,这几乎是所有内阁新成员的固定模式,在工作初期,总是对皇帝过于的尊重,甚至有些人畏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会渐渐正常起来。
“陛下,海军派遣前往黑海的舰队在直布罗陀遭遇了袭击,损失惨重,大量舰船被损坏,幸亏距离盟国葡萄牙较近,才得以幸存,而袭击者正是西班牙。”赵军肃认真说道。
而李君华眉头紧皱,问道:“据朕所知,我们与西班牙的战争似乎从未停止过吧,从父亲那个时代开始,有过停止吗?”
“有过停战,是太上皇亲自指挥的海战之后,与当时西班牙的菲律宾总督区的总督进行了停战,但是很快,西班牙又加入了反华大联盟,而且全部抛弃了再东方的利益,而在印度洋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只是与荷兰、法国等国家停战,但是西班牙没有接受我们的停战要求,因为他们发现了我们在美洲的开拓,要求我们全面的退出,这被太上皇严词拒绝了!”赵军肃来汇报此事,自然是有所准备。
裴成义说道:“在帝国七年的时候,太上皇有意布置美洲开发公司进行有限的反击,但实在太远,就已经不知具体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