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又一个人从天而降,骑车小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脚着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喊又忌惮什么不敢开口。
杨朔慢慢起身,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小伙子骤然慌了,手忙脚乱地踏上车,一溜烟就闪得没影了。
只是看一眼,至于么!杨朔摸了摸自己的脸,来到莫希身边,“现在要怎么做,直接攻进去?”
莫希抿了抿唇,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万一里面有埋伏,我俩进去冲锋,岂不就陷阵了!”
杨朔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要破阵吗,不进去也可以?”
“对,要在双方打起来之前破阵,这样才不会伤害到残魂。”
说完,莫希深呼吸一口,又上前走了两步,默念咒语,眸子碧光划过。
开启灵视后眼前的画面就变了,房屋建筑等实物的存在感减弱,周围的灵气分布渐渐清晰,巷子里有些刺槐树、丁香树,爬的郁郁葱葱的金银花,这些植物周围都萦绕着碧绿色的光斑,或浓或淡。
在不远处江水的位置,则萦绕着浅蓝色的光斑,蓝得很淡,带一点灰,这是被污染的水之精气。不过对于莫希而言,五行中她只能与草木之精建立联系,别的哪怕看得见也无法为己所用。
在她左前方大约十多米的位置,闪着黑灰交杂的光团,散发着阵法特有的波动。
记下了拔阴阵的准确位置,莫希停止了灵视,毕竟这项法术非常耗费精神力,一会儿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她要尽量保存实力。
其实破坏拔阴阵有很多法子,但既能破坏阵法,又不伤害里面的残魂,莫希想到的只有一个--隔绝周围灵气。
大多数阵法都是靠天地灵气才得以运行,也有些阴邪的恶阵则借助阴煞之气运转,但那种情况毕竟少见,至少这里的拔阴阵,靠的是灵气维持。
简单来说,灵气于阵法,就像电流于电器,只要切断电源,电器就无法使用。莫希要做的,便是斩断拔阴阵的灵气输入。哪怕只有一小瞬,都会让阵法彻底报废,期间便能让残魂完成转移。
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路灯太过明亮,衬得星星的身影非常淡,但北斗星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莫希先召唤出薄桐,让它站在指定的位置,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双手持于胸前,手腕内侧相抵,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然后踏出了第一步,接着以手腕相抵处为基点,两手的角度产生了变化,手势也随之变化,在次过程她踏出了第二步……
杨朔看不见小鬼,也懂她在做什么,但心里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莫希闭上眼睛那一瞬,明明人就在眼前,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却给他一种遥不可及地感觉,仿佛看海市蜃楼一般,虚幻、缥缈、完全没有真实的感觉。
站在二楼窗边的陈夜御也不比他淡定多少,从莫希踏出第二步,他就看出这是在步罡踏斗,一般是道士沟通神灵、祈求降神时踏的步罡,但莫希掐的手诀和降神术不一样,且这种情况也不适用降神术,区区一个拔阴阵动用神灵的话,不仅仅是用牛刀杀鸡,简直浪费得没天理!
还有,为什么她把自己的小鬼召唤了出来,虽然施展某些术法时需要人压阵,但还没听说过用鬼压阵的,气场就相悖,自然不可能助阵,难道是叫来护法的?
不管他人怎么想,此时的莫希心无旁骛,继续踏着步罡,每踏出一步就变换一次手诀,足足踏出七步,正好站定在薄桐面前。
莫希立即盘膝坐下,在她对面的薄桐动作如出一辙,也抱着灯笼盘膝坐下。
莫希依旧闭着眼睛,嘴里快速念着咒语,手臂做了一个繁复,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势,然后定格成左手拇指、中指、小指三指相抵,手背抵于右臂手肘处,右手则呈剑指状,自上而下指向对面的薄桐。
当剑指指向小鬼身上时,异变产生了。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连杨朔都能清晰感觉到周围气场的变化,仿佛置身于风暴中心,四面八方有什么汇聚了过来,没有风,却有被风触碰的感觉,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主观感受。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看到了莫希手指的方向,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仔细看时又没有了。但他就是有一种感受,那里确实存在着什么,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陈夜御看得见,所以震惊得无以复加!
天!她居然施展了传说中的升灵术!
而且升灵对象居然是只鬼!
升灵术是一种古老的玄门道术,早在宋代就已经失传,据说此术踏北斗步罡,以星辰之力进行升灵,会将附近的灵气全部席卷过来。
这是一种霸道的掠夺,拔阴阵会因为失去灵气维持而崩盘,如果陈夜御布置的接引阵已经启动,也会因此而废。
说起来,这个法术和降神术有些像,降神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召遣一些强大的鬼物替自己作战。而升灵,是直接将夺来的灵气注入人体,提高人的身体抗击能力和战斗力,也更容易施展出强大的术法。
但升灵术也有局限性,灵气虽好,却人体的承受力却有限,但凡把握不好其中分寸,承受灵气的那人可能会被撑爆。而且强行注入人体的灵气存不了多久,慢慢会自行消散,若是身体适应不了还会适得其反。
因为这些原因使得升灵术有些鸡肋,不如降神术来得方便,渐渐的就失传了。
陈夜御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升灵术,震惊之余完全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莫希这边结束收势时,立即大声提醒道:“小陈哥,启阵吧!”
陈夜御忙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拿起接引符来到星阵面前,开始启阵!
下方,莫希收势完毕,慢慢睁开了眼睛。
薄桐此刻身上覆盖着一道白光,还保持着盘膝闭目的状态,它刚才接纳了不少灵气,需要时间消化融合。
不错,莫希对薄桐使用了升灵术,普通鬼物虽然也亲灵,却承受不了灵气冲击,但薄桐特殊,它跟着莫希穿越而来,身上的阴煞之气早就被洗涤干净,吃的都是纯灵,又经常和唐瑾接触,自身就是纯净的灵体构造,不像人有肉身的限制,所以加注灵气后可以纳为己用。
得知拔阴阵的存在后,莫希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可以柔和破阵,又能给之前在这里遇袭的薄桐一个补偿。
身后二楼传来阵法波动,接引阵被激活了!
但被破坏的拔阴阵则不可能那么快修复好。
莫希让薄桐隐去身影,再次开启了灵视,见之前拔阴阵的位置已经没了阵法波动,黑灰色的光影开始错乱,躁动不安地窜动着,然后受到指引般,朝着接引阵飘来。
说是飘,其实这个过程很快。
亡魂也可以说是一种意识形态,当某种意识过于迫切时,其爆发力也惊人,几乎是眨眼的速度,数十个残魂就进入到接引阵中。
同时可见,他们多么迫切的想逃离之前的炼狱。
顺利接引了残魂,莫希凝重的表情才缓和下来,杨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莫……莫小姐,那个什么阵破了?”
“嗯,破了。”
见他一副进庙拜菩萨的虔诚表情,莫希有些好笑,转而看向紧闭的朱红木门,说道:“通知郭处,可以行动了。”
杨朔立即进行联系。
早在莫希作法时,特种兵就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附近。很快,郭明明带着9个人过来,剩余人继续守住各出口。
郭明明对莫希点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扬手做了个手势,两名全身武装的士兵便朝着朱红色的木门走去,其他人退避到门两侧。
两名士兵就位后,接收到郭明明的指令,其中一人朝门使劲踹去,没想到门只是关着没有上锁,那名士兵用力过猛,身子踉跄了一下才稳住。
这是请君入瓮的意思?
现场的人心情都有些发沉,两士兵推开门猫着腰进去了。
就在他们进去不到五秒时间,莫希忽然身子颤了一下,抓住身边的杨朔急切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杨朔被她吓了一跳,随即茫然,“什么声音?”
“铃铛声!”莫希语气十分严肃,“就在他们进去不久,传出了铃铛声!”
杨朔不愧是做情报的,脑子转得非常快,立即回忆起会展事件的卷宗,里面莫希就提到过对方是用铃铛控制怪物的。
他脸色也变了,刚通知着郭明明,酒吧里忽然响起枪声,还有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最糟糕的事发生了,里面果然有埋伏。
郭明明面色发沉,眉头交织在一起,做了个手势,掏出枪准备带人进去救援。
“等等!我同你们一起去!”
莫希从小腿处掏出那柄斩影剑,反握在手里朝朱红木门走去,杨朔一言不发地双手持枪紧跟在侧。
“小心点,里面可能存在会展出现的怪物。”莫希靠着门边,对郭明明说道。
郭明明脸色非常难看,如果这样的话,在敌暗我明的不利条件下,先进去的两人可能凶多吉少。
“两人跟我进去,三人殿后,剩下两人守着门。”
郭明明下了指令,身先士卒地进了木门,两名士兵也猫着腰进去,莫希和杨朔随后,另外两人也陆续跟在后面。
酒吧里黑的不正常,莫希进去心就咯噔一下,有血腥味!
前面有人打开了探照灯,但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忽然响起串急促的“叮当”声。
又是铃铛声!
莫希回过神就听到身后的木门被关上,同时郭明明惊呼,“怎么回事?你疯了!”
有人扑向同伴,光线开始剧烈的晃动,闪出一片光怪陆影,混乱中莫希看到一个拉长的古怪黑影,像是四肢着地的野兽,她正准备仔细看时四周又恢复了黑暗,只听得到拳脚相向的动静,有人撞到酒吧里的桌椅,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还有烟灰缸掉落在地的碎裂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杨朔心里素质过硬,一时也有些懵,躬身保持着高度戒备,低声道:“莫小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这里有问题,你们都不要动!”
莫希将斩影剑夹在腋下,迅速虚空画了个符,并指一挥,黑暗中忽然冒出团通红的火球,约有足球那么大,火球正心赤红,边缘为橘红色的火焰,非常漂亮。
火球一出现,周围的黑暗迅速褪去,众人惊叹之余也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周围的桌椅东倒西歪,前面的三人双双扭打在地,而不远处躺着先前进去的两个士兵,其中一个右肋中了弹,正不断往外冒血,另一个无声无息的趴在桌子上,周围是碎裂的啤酒瓶。
后面的三人见状眼睛都红了,立即想上前去救人。
莫希大声阻止:“别动!”
杨朔反应非常快,立即伸手拦人,但没全拦住,其中一个动作快的已经冲到了莫希前面,然后“叮当叮当--”
又响起了铃铛声。
莫希猛地低头,只见地上用暗红色的液体画着奇怪的符号,形成一个直径两米的圈,圈边划着奇怪的符号。
那画的是什么,莫希没能看出来,但这玩意儿肯定有致幻作用,前面的人就是因为进了这个圈才中招的,继而开始攻击自己人。
她也看到了发出铃铛声的元凶--一只黑猫,脖颈上拴着三只半指大的铃铛,后肢着地,前肢伸直撑着,两只发光的猫眼死死的盯着她,充满了挑衅怨毒。
原来刚才看到的兽影是这只黑猫!
“m-yao--”
黑猫不轻不重的叫了声,和普通猫的叫声不太一样,十分诡异,接着它抬起爪子在下巴撩了一下,配合着人性化的表情,杨朔好像从中看到个奸佞恶毒小人的形象。
见鬼了!他想着,皱眉说道:“这猫怎么像个人似的阴笑?”
莫希冷冷地看着黑猫,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在人的印象中,黑猫总是伴随着各种灵异现象,被认为是不吉利的。其实这种观念错得离谱,古书记载玄猫乃辟邪之兽,玄即黑色,也就是说黑猫是有辟邪作用的,其中一丢丢原因,是与辟邪凶兽白虎沾亲带故的缘故。
总之黑猫本身带阳煞,其牙齿和爪子能抓伤阴体,一般鬼物都不会主动招惹它。但这样厉害的黑猫却被附身了,只能说附身的鬼物非同一般的厉害,才能无视其身上的阳煞之气。
先前的三人还在地上混打,后面冲过去那人则对着空气干架,好在他们都没有用枪,否则这么近的距离,误伤的绝对是自己人。
这种情况连特种兵也傻眼了,拿枪的手都有些哆嗦,他们不怕与人交战,但敌人看不见摸不着,还有只诡异得恐怖的黑猫,一切都超出了常识还怎么反击。
“他们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
莫希说道:“你们打开照明灯,绕过去救人,注意别踩地上的圈。”
说完她便紧盯着黑猫,以防它又发难。但黑猫只是随意瞥了眼试图救人的士兵,眼里充满了不屑。
“我看直接毙了这畜生吧!”杨朔看得火大,枪口直接对准了黑猫。
莫希阻止道:“不要,让我来。”
杀了黑猫,不过徒添一条无辜的生命。
悬在空中的火球是凝聚出来的阳火,支撑时间不长,这会儿功夫只剩拳头大小,估计撑不到一分钟,莫希收敛心神,控制着火球朝黑猫砸去。
感知到阳火的威胁,黑猫尖叫一声,迅速跳出咒圈,在桌椅间来回窜动,躲避着攻击。但附身鬼物毕竟不是原主,行动起来没那么利索,很快莫希找到机会,操控着火球逼近了黑猫尾巴。
一道尖利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厉啸响起,随之从黑猫身上飘出道黑烟,呼啸着朝莫希冲了过来。
莫希尚在控制着火球,阳火也是火,不管是烧到人还是实物都能造成伤害,刚才她也只是逼附身之鬼离开而已,并非真的要用火球去烧黑猫。一等那东西出来后,她就立即撤去火球。
黑猫重新掌控了自己身体,在地上打个滚,“喵”一声跑了。
而莫希因为此举耽搁了时间,不管画符还是施术都来不及,薄桐此时不方便,若是躲开又怕连累杨朔,心念急转之下,只来得及将斩影剑横于胸前,然后被黑烟穿了个透心凉。
杨朔只感觉到一股阴风刮过,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接着他看到莫希身子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斩影剑啪嗒掉在地,似乎很痛苦地捂着头跪了下去。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蹲下身子,见莫希似乎在抖,又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被鬼物穿体是什么感受,除了忍受难以言喻的阴冷,还会接触到对方恶意的情绪,绝望、恐惧、憎恶、悲伤、愤怒……各种负面情绪就如毒蛇一般瞬间占领意识,让人头疼欲裂,意识混乱。
“哈哈哈哈哈!”
周围响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声,听声音竟然是个孩子,而且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杨朔抬手顺着声音的方向开了一枪,怒道:“别他妈装神弄鬼,出来干啊!”
莫希好不容易恢复点精神,又被他的直白粗暴唬得愣住,默默拾起斩影剑,见那两名士兵架着先前受伤的两人往出口走去,黑烟似乎不想让他们走,盘旋在门口守着路。
身体中的那股阴冷劲儿渐渐消散,头也没那么疼了,莫希起身,内心也积攒着一把怒火,手里的诀掐了一半,门就被推开了,来的是陈夜御。
他一推门就和黑烟来了个照面,顾不得多想就把手里的符箓甩了过去。符箓接触到黑烟就自动燃烧起来,黑烟拼命抖动着,传出小孩的惨叫,然后呼啸着朝酒吧内部逃窜!
陈夜御这才看清屋里的情景,一位中弹一位生死不明,还有纠缠搭在一起的几人,杨朔正在想办法分开他们。
这些事说起来复杂,其实他们进来才几分钟,居然就弄成了这样!
陈夜御往里走,见莫希脸色不太好,唇色隐隐泛着青,这是被阴体冲撞后的反应,他一把握住莫希的手,入手冰凉,不由皱眉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莫希抽回手,笑着说道:“我没事,明天晒晒太阳就好,倒是地上有个东西,他们中招后就变成这样,你看看有没有办法破解。”
一般人若是被阴体冲撞,绝对不会向她这么轻松,但不管怎样,那都是非常不愉快的经历,陈夜御很后悔自己来得晚了,但莫希没当回事他也没再纠结,转而去看地上的东西。
“听说有种血咒,是将人生生折磨致死,然后用其饱含怨恨的血液施咒,可将人陷于仇恨之中。”
陈夜御想了想说道:“我试试念清心诀,看能不能让他们醒来。”
他念诀的时候,莫希并没有放松警惕,刚才那黑烟,分明逃窜到了走廊尽头,也就是镜子后面的秘室,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对他们而言就是麻烦的地方。
战斗仅是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