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床的轱辘,发出轻动的声响。
那响声很小,却很锋利。
像是一把小刀,在流泪的瘦男孩儿的身上,用力捅了一个窟窿。
可是瘦男孩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闹,只是很安静的哭。
白色的床,白色的布。
干净又纯洁的颜色。
床,擦着瘦男孩儿身旁而过。
风,柔软拂拭着他的脸。
像是妈妈温暖的手,跟他做了永远的告别。
泪水蓄满,不停歇往下流。
他一直盯着前方,没有扭过头去看那白色的担架床。
直到——
电梯门开了。
那是直达某个地方专门用的电梯。
担架床,慢慢往电梯里推。
就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站在苏芍跟前的瘦男孩儿,像是疯了一样。
他拼尽全部力气,往正在关门的电梯处狂奔而去。
他喊,嘶吼:
“妈妈!妈妈!妈妈——”
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着。
他知道,如果再不喊的话,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喊了。
因为...能听到他喊这两个字的人,永远不在了。
永远,不在了...
“妈妈!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睁开眼好不好?睁开眼看看我,就看我一眼,就一眼妈妈!就一眼...”
枯瘦的手臂,死死扒着电梯门。
“我是豆包!是你的儿子,我是一名小学生,我喜欢吃鸡蛋,讨厌吃胡萝卜和青菜,我最喜欢踢足球,我以后的愿望是当一名足球运动员!我最喜欢听的故事是《三只小猪》,我不喜欢英语,我想要养一只鹦鹉,我...我最喜欢的人,是妈妈!”
“妈妈你听到了么?你有没有听到?下一次见面,你要找到我好不好,求求你找到我吧。”
“我还要让你当我的妈妈...”
门,关上了。
...
豆包因为情绪崩溃,被护士小陈带去了儿童心理科做检查。
苏芍找到宋晏,不是在他办公室找到的,而是在阴暗潮湿的楼梯间。
推开楼梯间的门,黑暗几乎吞噬了所有光源,只剩下一处猩红。
角落里,苏芍看到了男人靠在墙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烟火忽明忽暗,带着落寞。
苏芍没说话,她静静靠在他身边,感受着空气中,四处弥漫的悲痛。
眼角的湿润,脸上的泪痕。
这些痕迹也在昭示着她现在的心情。
“我...我尽力了。”男人声音透着愧疚。
“我知道。”苏芍淡声,攥紧他的一只手。
“豆包那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
“如果你想要收养他,我没意见的。但我希望,你不要是因为愧疚、自责。哥哥,你只是一个医生,医生也是普通人,不是神,没有超能力。只要拼尽全力,没有遗憾,就够了,真的!”
“可我还是辜负那孩子了。”宋晏把还没抽完的烟灭掉。
苏芍,“豆包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从小也在医院长大,比普通孩子更懂生老病死。他会理解你的。”
宋晏声音很轻,却带了些鼻音,“但愿吧。”
静谧的楼梯间,倏然响起了刺耳的手机铃声。
宋晏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陈桉。
他刚接听,陈桉焦急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大,不好了!豆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