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耷拉了?”洪涛没想到自己心里有事儿被媳妇看出来了,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笑啊。
“嘿嘿,反正不太好看,笑得和哭一样。船上的军官已经和我说了,说您一进金河口就板着脸、皱着眉,我这不赶紧来问问您到底是看谁不顺眼,我帮您出气去。”泊蛟说得要多孝顺有多孝顺,比和他阿爷说话还亲切。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不等明天啦,本来我是想找你问问的,开放港口我没意见,但这么开放就有问题了,这不是想把帝国搞垮嘛!你先听我说完。是谁允许外国商人随便进金河城里乱转的?他们经过检疫了吗?谁知道他们身上到底有病没病?我们自己的移民都要进行至少一旬的检疫,凭什么他们就能免去这个规矩!你们不怕自己得病,我还怕呢!我的儿女还怕呢!”洪涛一说起这件事儿,连面条都不吃了,直接拍上了桌子。
他是一个有轻度洁癖的人,尤其害怕疾病。不管去哪儿,只要有条件,第一件事儿必须是防疫,就算到了图的村落里,也先要把卫生条件改进了,不许随地大小便,目前正在让约瑟夫在奴隶身上试验牛痘。他不怕蒙古骑兵、阿拉伯骆驼兵、欧洲骑士,但是他怕任何一种能致死的疾病。可是随着金河城成为了开放港口,这项基本国策居然被忽视了,他没看到有任何检疫措施,那些外国商人上岸之后就大摇大摆的进了金河城,还在军用码头附近转悠。
“……这件事不是我不想,而是通过表决,大家都认为没什么危险,反正帝国的商船也经常要回来,也不能次次都检疫。”泊蛟吧嗒吧嗒嘴,回答得很无力。
“那能不能把帝国居民和外国海商活动区分开?外国商人有一个专门的活动区,其它地方就别去了,不能影响帝国居民的日常生活。”泊蛟说得也是切实困难,洪涛根本就不想开放港口,现在也不想,只是没办法,但能把开放限制在最小范围他还是要努力,这样可以让帝国的危险降到最低。
“这恐怕更难,城里已经有不少居民申请了在自己的房子里开设店铺,过不了多长时间,城里就会和商业码头区一样了。除了南岸、军港、炮台和银河附近之外,其它地方都没划禁区,这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泊蛟看来是把金河城当卡兰巴港一样看待了,并把他在那边实施的一套管理办法挪了过来。
“……”洪涛开始嘬牙花子了,在这个问题上他倒不怪泊蛟,就算把文南弄到这个位置上来,也不一定会和自己的想法一致。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一致,现在他正琢磨还有什么办法补救没有,能不能再弄个修正案啥的,重新把篱笆扎紧点。
“其实打算在城里开店铺的大多数都是议员的家属,我也知道这样弄不太好,但您不是和我说过嘛,要想办法让他们同意新的兵役制度和持枪法案。他们太顽固了,我只能用这些利益和他们交换。我觉得和新兵役制比起来,开几家店铺倒不是很重要,让外国商人进城应该也没啥关系。”泊蛟还没等洪涛想出办法来,又补充了一句。
“呵呵呵……呵呵呵……”听完泊蛟这句话,洪涛愣住了,然后发出一种怪异的笑声,干巴巴的。
“姑丈,是不是不该这样做?”泊蛟让洪涛笑得很不自然。
“你老实和我说,这些主意是你自己想的吗?”洪涛收住了笑声,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
“有一部分是和部长们讨论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顾问们想的……我找了几个顾问,他们全都是航海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您也知道,我除了指挥战舰作战之外,就在卡兰巴港有过管理经验。其实在那边我也不太过问具体事物,都是由国王和他的儿子们管理,我只需要点头同意就成。突然让我当总理,每天什么事儿都有,我真忙不过来。后来伊部长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多找几个有真才实学的顾问帮着我一起想。我觉得这个办法挺好,您每次去不熟悉的地方不也找过顾问嘛,我就找了几个。是不是他们出的主意不对,要不我把他们全退回去……其实他们挺能干的。”
和洪涛预料的一样,这些主意并不是泊蛟想出来的,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但让洪涛没料到的是泊蛟居然知道找顾问了,还是个顾问团!这尼玛不就是智囊团嘛,总理智囊团!泊蛟有他自己的班底了,以金河湾二代为主的班底!
“没什么错儿,这样挺好,你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是得找人帮你……”洪涛能说什么呢?自己当总理觉得挺容易,除了琐事儿多一点之外,并没什么难的。那是因为自己对历史走向很明白,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迈,只要找准大方向,细节就可以扔给别人去做。但是泊蛟不知道啊,他每迈一步都是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前面是啥,必然会感觉到无比艰难。
找智囊团为自己出谋划策,不光没错误,还是个正确选择。至于说拿国家利益当政治筹码,去换取别人对自己政治主张的支持,也是一个很智慧的选择。公平只是相对的,一个政府里不可能全是雷锋,不掺杂私心就不是人了,只要能把这种现象控制在可控程度之内,就是个好政府。水至清则无鱼嘛,老祖宗早就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就更难影响金河帝国政府的决策了,随着时间推移,泊蛟这些执政者会更加信任他们的班底,自己这个皇帝就真成了一个象征物,可有可无。
其实这和洪涛的理念一点儿都不冲突,只是步子迈得太快了。洪涛原本计划再过十年二十年,才会让帝国迈出这一步。先把前面的基础打牢固,进化不忙,有的是时间慢慢习惯。但现在看来,自己不着急,有人着急了,那些金河国的二代们已经忍不住了。这些刚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小伙子正摩拳擦掌的想展现一下自己的本事,想为国家同时也为他们自己建功立业。这个趋势是拦不住的,就算自己用非常手段重新把权利夺回来,也照样拦不住他们这些心思,这是人性啊。
一旦自己和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上,那自己就是他们的死敌,不把自己除掉他们就没有出头之日。你和他们说再忍几年,他们根本就听不进去,百分百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步,然后就会把自己当成眷恋权利的独裁者。后果可想而知,不是自己把他们镇压,就是他们把自己推翻,还得连带自己的家人一起倒霉。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政策,只是想给你拾遗补漏。比如说咱们的军港和造船厂船台,距离商业码头太近了,一旦商业码头上出了什么事儿就很难控制住。要是有人故意把船沉在航道里,咱们的军舰就都别想出去了,只能依靠河口的炮台防御。要是人家绕开炮台从别的地方登陆呢?你想过没有?没了舰队的金河国能不能打过任何一个小国家?”洪涛忽然觉得自己很累,还对这里产生了一股子厌恶感,因为它和自己希望的样子越来越远。自己是不是强迫症不清楚,反正是不喜欢现在的金河城,一点都不喜欢。不过理智告诉自己的嘴,该说的还得说。
“嘿嘿嘿,您看看这个。我打算在河口外面的滩涂地上新建一座港口,然后把商船码头迁过去,不许随便靠近河口航道,这样成不成?”泊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摸样,他从皮包里抽出一份设计图,向献宝一样推到了洪涛身前,然后等着洪涛的赞扬。这是他和他的智囊团,再加上孔沛、温小七、温小四一起设计的,不管从那个方面讲,也是个非常好的主意。
洪涛都忘了泊蛟是怎么走的,他的脑子里一直乱糟糟,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泊蛟拿给他的东西,他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看,下意识的说了说,具体看到了什么、说了什么,很快就没印象了。当泊珠她们母女回来的时候,他还坐在饭桌旁,看着桌子上那一碗面条发呆呢。
“酱不够咸?”洪涛口重,泊珠看到面条就没动几口,以为炸酱不够咸。
“阿珠,你说咱们离开金河城,去开普敦住一段日子怎么样?”洪涛依旧望着那碗已经坨了的面条没抬头。
“搬家?泊蛟和你说什么了?”泊珠让丈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愣了,进而紧张了起来。泊蛟刚走,丈夫就要搬家,难道说刚才两个人吵起来了?洪涛的脾气她清楚,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但是骨子里非常傲,谁让他不舒服,他要不就针对谁,要不就躲着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