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说完,又添了一句:“哦,对了,我说的不是条件不符,而是我们可能连放玉的地方都到不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心里一紧,他一向大胆,现在竟连决定都不敢随意做了,他似乎认定神哥他们会找来。
“如果他们找不到这里呢?”我脱口而出。
阿川笑了一下:“那你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我沉默了,类似的话十九也说过,他说阿川没那么不中用,他说得对,阿川真的活得好好的,反而比我们少受了很多惊吓,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祸福相依,我们这一路经历了那么多危险,后面的路也该容易一点了吧。
跳动的火焰映在阿川身上,将他的一身黑衣映得发红,像刚从火焰中走出来,我们现在真的很像是在一个巨型火炉边烤火,想想还挺好笑,就是周围的气味实在难闻,水汽越来越多了,肺里有点难受。
我不敢说出前行的话,也没法承担那种后果,阿川和十一都靠着岩壁坐下了,我不想坐,一坐下胸口处的伤就疼得要命,它已经结了痂,和绷带粘在一起,微微弯身就像扯着皮肉折叠一般。
我又一次围着岩洞转起来,走到一个个洞口边去看,我想看看所谓的生门和死门有什么不一样,刚走到生门边,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异样不是来自岩缝,而是来自洞口边的小型炉鼎,它和我们最初见到的那个不一样,它是完全密封的。
起初我还以为是眼花,又或是它被腐蚀得太严重,导致表面发生了变化,我弯下腰仔细去看,才发现是真的,它真的是完全密封的,没有鼎盖,和人皮作坊里的那个完全一样。
“阿川,十一,你们看看这个,这个没有鼎盖。”我转头开口。
他们行动迅速,几秒间就到了身旁,阿川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看到十一的表情变了。
“这个和你们上次看见的一样?”阿川问道。
“是。”十一眼里带着很浅的厌恶,向后退了一步。
“有意思。”
阿川的声音兴致盎然,说着又向前走去,我跟在他后面,我们仔细看了一圈,这些炉鼎的排布是有规律的,一个有鼎盖,一个没有,是互相穿『插』的。
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条岩缝口,那个炉鼎被阿川拧了一下,斑驳的铜锈正聚在鼎口,『露』出深处未被腐蚀过的金属光泽。
阿川又一次伸出手,十一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却没有阻拦,我看到阿川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来,他在用力。
我突然很怕,阻拦的话就在嘴边又说不出,我知道阿川这一次不会放弃了,十一很了解他,所以没有劝,他更不可能听我的。
我后退了一点,只听到一声迅疾的破空声,十一把长剑抽了出来,正落在鼎口边,里面如果有东西钻出来,他肯定能在第一时间给它一下。
越是这样我越紧张,好像里面一定是危险的东西,想想我们从前打开棺材瓶罐之类,似乎真的每一次都有危险,上一次是蛊王,这一次是那个莫名其妙的颜料,而现在,我们又要打开未知的器皿了。
阿川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的脸涨得发红,炉鼎锈死得太久了,我看着一层层锈花从上面脱落,发出水磨般的滞涩声,刺耳难听,鼎口渐渐『露』出崭新的金属『色』,随着一道明显的松动声,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阿川真的把它拧开了,只是手还压在鼎盖上,他现在完全可以很轻松地把它拿起来,但他没动,里面如果真的有活物,肯定会被惊动,不可能这么老实,必要的时候他只要把鼎盖重新拧死就行了。
没有声音,那股奇怪的香味也散去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这个香气应该没毒,至少比那个巨型炉鼎喷出的怪异蒸汽好闻,阿川又等了足有两三分钟,炉鼎里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他看了我们一眼,示意我们准备把它打开,我又后退了一点,只见十一的剑尖反『射』着耀眼的光。
我大气都不敢出,觉得这个距离还不够,又退了几步,几乎要退到另一条岩缝口,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阿川的动作迅疾如电,拿着鼎盖就猛地向后一跳,瞬间退开了两三米。
十一的剑还在鼎口边,一股浓香窜进鼻孔,如果忽略掉夹杂在其中的淡淡血腥味还挺好闻,但我不敢大口去吸,抬手就捂住了口鼻。
没有动静,十一的剑静止在那里,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鼎口,手下很稳,阿川也没有上前,我也不敢去看,直到又过了近一分钟,十一才慢慢探了探身子,迅速向炉鼎内扫了一眼,随后就把长剑收了起来。
看样子没危险,十一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他似乎有点惊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川凑了上去,伸头向炉鼎里看了一眼,发出一道疑『惑』声。
香气很浓,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像是很多种花混合在一起的香味,但香得很怪,就像是香菜的味道,有的人喜爱到极点,有的人闻到就难受,当然,这个味道和香菜没什么关系,我实在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词汇,只能打个比方。
那股淡淡的血腥气散得很快,混杂在巨型炉鼎喷出的怪味里分不真切,只有香气一直缭绕,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这是一缸存了几千年的香水。
我也走过去,里面的东西和香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也不是『液』体,那里面放满了一个个比乒乓球稍微小一点的圆珠子,呈现出深褐『色』,非常圆润光滑,乍一看还以为是放大版的巧克力球。
不怪阿川他们『露』出那种表情,我也完全『摸』不着头脑,它们很光滑,在手电光下微微泛着白光,又不像塑料球和玻璃球那么亮,凑到近前就能闻到那股极重的香味,浓得仿佛能化为『液』体。
“这是什么?”我看向阿川。
阿川摇头,耸了耸肩,他把厚手套摘掉,戴上好几层橡胶手套,微微俯身就想去拿,我看到十一的身体倏地一动,似乎想阻止,犹豫一下又放弃了。
我也觉得不好,万一这东西有腐蚀『性』或毒,这几层橡胶手套恐怕不行,我更害怕里面会突然钻出虫子之类的活物,那场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阿川把手伸到炉鼎口虚晃一下,里面的球状物毫无反应,看样子真的没有生命,他小心翼翼地放矮身体,把手伸了进去,我大气都不敢出,直直地盯着他的手,只见他的手忽地一闪,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取出一个球体退了很远。
什么事都没发生,炉鼎里的那些也很安静,我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我们见到活的怪物都没这么小心,对付一些封存了几千年的死物反倒提心吊胆。
我们的目光都移到了阿川手上,他起初还很小心,现在却举起来把玩着,这东西的确没有毒害,我能闻到它散发出的香气,离得近了,那股血腥气也浓了一点,手电光照得很近,我这才发现它不是深褐『色』,还带着些微的暗红,不细看很难察觉。
这到底是什么?
阿川举着翻来覆去地看,既然无害我也不怕了,学着阿川的样子多戴了几层手套,从炉鼎里取出一个,这东西应该是实心的,不算轻,外表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光滑,『摸』上去还真有点像巧克力球。
“大泽,你不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像……”阿川欲言又止,对着我弯了弯嘴角。
“像什么?我看有点像我小时候吃的那个打蛔虫的大『药』丸子,大小也差不多,咽下去能要了半条命。”我随口说道。
“哈哈,此『药』非彼『药』,这里可有现成的炉鼎,方外之人总有点特殊癖好,比如长生不老什么的——”
我一惊:“你想说这是丹『药』?”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人家是仙丹,这个人道行不浅,说不定吃了这个真能得道成仙呢?”阿川眨了眨眼。
我反而心生厌恶:“哪有那种东西,古代给皇帝炼丹的方士不都是用朱砂炼的吗,吃了能不能成仙不知道,反正会死人是真的,而且这个都放了几千年了,就算真是仙丹也该过期了。”
“果然懂得越多越不可爱,”阿川『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看向对面的巨型炉鼎,“血气那么重,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是一炉尚未成型的丹『药』?”
他果然还惦记着,就像惦记这个小型炉鼎一样,我突然生出捉弄他的心思:“既然你觉得是仙丹,那就吃一个好了,看看能不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阿川不仅没生气,反而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有道理,既然那人炼出来了,他肯定也吃的,总归毒不死人,万一真能成仙岂不是赚了。”
阿川说着,就把手里的丹『药』送向嘴边,我只感觉脑袋里“嗡”地一声,想也没想,上前就把他手里的『药』丸拍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