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们绝不会让你参与这么危险的任务,但你是必需的,当初的探险队深入到了核心位置,可他们没法拿到玉,那个同僚虽然意识不清,但他出来后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需要三个没有影子的人’。”
我一惊,全身都是凉意:“什么叫没有影子的人?”
十九摇头:“谁知道呢,没有人能确定,我们推测了这么多年,认为他说的是死人。”
空气似乎凝固了,憋得我难受,这种想法太可怕了,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有影子,但如果是一种精神暗示,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鬼,鬼是没有影子的,所以也意味着死人吗?
“所以你们觉得我是死人吗?”
我小心翼翼地发问,心突突地跳,这种“死人”一直是我心里的坎,我听说了,看到了,接触了,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们分明和活人没两样。
“你不是,但你身上有死气,你被血咒缠绕,就像被写在死亡名单上,你听说过摆渡人吗?”
“摆渡人?划船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十九笑了:“摆渡人也叫送阴人,中国古代传说中有这么一种人,他们体质特殊,可以往返于阴阳两界,表面上是人,却又被鬼看做同类,他们往往隐藏在市井之中,躲避活人耳目做着超度恶鬼的工作,你现在就很像他们,但你是冒牌货,所以看不见鬼。”
我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你们墨家存在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摆渡人存在?”
“那是传说,我不过是打个比方,”十九凑近看我,嘴角微微勾起,“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十九的笑很奇怪,我心里竟然有些发毛,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我怔怔地看着他,坚定地点头:“我信。”
十九直起身,一副放松的样子:“既然你觉得世上有鬼,那么摆渡人就真实存在,如果你觉得没有,那自然不会有这种职业。”
这算什么?逻辑学?我只是想从他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有或是没有。
他既然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那就是不想说,我发现自己现在也蛮识时务的,但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感觉,摆渡人是存在的,连带着鬼神和地府都确有其事。
但我不愿再追问,我承认我有些忌讳,活人怎么能说死人的事情呢,尤其是当着一个死人的面。
“你该知道我是一个死人,这已经不算是秘密,但我的死和你不一样,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至于你口中的神哥,他的存在和你我又不一样,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都是没有影子的人,也是家族目前能找到的三个。”
“但是还有……”
我话说一半捂住了嘴,既然是敌对势力,那就不可能为墨家所用,我再怎么说也是徒劳,尽管阿川对他们的存在表示不足为惧,但我还是有些恐惧,如果他们真如阿川所说不堪一击,为什么墨家到现在都没能扫除他们?
阿川只是不想让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已,他不想让我追究,不想让我发现其中的秘密。
我现在已经学会在适当的时机放弃了,好奇不是好事,有些东西知道多了是会做噩梦的,尤其是越探究,秘密就越多,像剥一个没有心的洋葱,一层一层之下全是秘密,而且越来越多,直到探寻的人为此发疯或化为枯骨,而秘密还在那里,重新吸引人前去,这是真正的无底洞。
见我不再问,十九换了轻松的语气:“我们可以说一说科学能解释的事情,不要觉得下一次任务很神秘,古人只是习惯于隐晦地表达一些忌讳的东西,比如司家世代能感觉到浮岛的存在就是有科学依据的。”
“什么依据?”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说反而让我不舒服,神话我可以想成是假的,但牵扯到科学的一定是真的,连带着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依据,现实永远比传说恐怖。
“一种寄生虫,生存在他们的大脑皮层下,我们是在近代医学比较发达的时候才能直观看到,怎么说呢,它看起来很普通,而且很小,像芝麻粒差不多,司家的孩子自出生起就会自带这种寄生虫,是从父辈传下来的,它和虻不一样,在每个人身体里只有一只,而且传给子代后父辈的那只就会死去,所以知道浮岛位置的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这么一说倒真没那么神秘了,那个仙人给的也不是仙丹,只是一颗包裹了寄生虫的药丸而已,那他肯定也不是真的仙人,这一出闹剧依然是人为的。
“你们没有研究过它吗?”我问道。
十九摇头:“没法研究,它太小了,我们从血液中检测不出有异常的分泌物存在,也不知道取出它会带来什么,死掉的也没有研究价值,我们要的不过是安心,知道其中的原因,事情就没那么神秘了不是吗?”
我点头,但还是觉得有点失望,这种东西很像是蛊虫,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说起蛊虫我就会想起刚经历过的一切。
这段经历明明没过多久,我就有很多细节都想不起来了,这种感觉很怪,从前的两次也是这样,明明很恐怖,却又会被很快弃于记忆的海底,渐渐蒙沙,这不由让我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是不是下降了。
“其实知道原因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不告诉你,你心里反而会一直惦念吧?”十九笑道。
我没回答,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我盯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总是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十九,再摘一次面具给我看看行吗?”鬼使神差般地,我竟然说了出来。
十九眼里有惊讶流过,我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这种要求,赶忙开口:“不用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但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你脸上又没有需要遮挡的东西。”
他没回答,迅速换了话题:“你在看vr的时候注意到甲了吗?”
他不想告诉我,就像神哥不肯让我触碰束带,我循着他的问题想去,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当时处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恐慌里,根本没心思注意甲。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甲在的,只是你没注意,当它选择了栖主,身心就都是你的一部分了,这不仅仅是为了锻炼你的冷静,更是为了模拟战斗,下一次再看到恐怖的东西不要逃走,试着用甲去战斗吧。”
他说得有些心不在焉,语速也比平时快,硬生生地转了话题之后,连他也会心虚吗?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为什么一牵扯到面具就是这种反应?我沉浸在疑惑中,根本没心思想别的,只是胡乱应了两声。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满意我这种应付的态度,却没责骂我,只是淡淡开口:“今天说得太多了,休息一下吧,以后每天都要练习两次憋气,模拟战斗和身体锻炼也不能少,希望你用严肃的态度对待,等你伤好之后会有考试,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种考试是会死人的。”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还想问他却转身走了,门“咔”地一声关上,不知为何竟把我吓了一跳。
我连喝了好几杯水,躺到床上总算放松了一会,事情很乱,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心里也沉甸甸的难受,不知是因为接下来的锻炼,还是考试,又或是十九的异常。
我不知何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推我,睁开眼睛一看,是阿尘。
天色已经暗下来,我知道又该到注射测试的时候了,昨天我晕倒在海边,测试应该是没有进行。
但我想不起来,就问了一句:“我昨天测试了吗?”
阿尘毫无表情:“没有。”
气氛很沉闷,看着他那张面瘫脸我就没了聊天的兴致,我挪动着身体下了床,自己坐到了轮椅上,他也没有推我的意思,只是带领我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间。
他用钥匙打开了门,没用虹膜锁,只是按了两下,房间缓缓下沉,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慌乱起来,这里的设施都需要阿青解锁,但阿青不在,他竟也能操纵了。
“怎么回事?阿青呢?”
我的声音很慌乱,这太异常了,早在走廊里我就该察觉到的。
阿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他有别的事要做,就暂时关闭了地下一层的锁,你在怕什么,我不可能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把你带走,这里到处都有虻。”
对,有虻,我竟然忘了这个,阿青肯定看得到,但他一直都是一副很闲的样子,我想不出他能去做什么。
“他去做什么了?”我问道。
阿尘没回答,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我也提不起聊天的心情,只是一路跟着他进了那个房间,我躺到病床上,他开始熟练地给我接上各种仪器。
“今天是什么剂量?”我轻车熟路,一点担忧都不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