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宋大夫以后不打算要个小孩?”
郁时易喝了不少,有些迷糊了。这话要是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说,越界了。
可他酒气上头,撑着头看见宋禹衡帮成芳果擦嘴,就突然问出口了。
沈棠没喝多少。
闻言也没生气。
“不会。”
他没想过,也不许宋禹衡有这个心思。
周望生之前倒是跟他提过,但也被他断然拒绝了。
他走了这么多路,就是为跟宋禹衡只有彼此。不能有旁人插进来,孩子也不行。
郁时易看向宋禹衡。
听到两人谈话,宋禹衡也点头了。
他也不想有孩子。
郁时易又喝了一杯。
“好。挺好。”
袁洪说:“宋大夫两个弟子呢。还有我,等我儿子长大了,也孝敬你们。”
郁时易笑骂:“你对象都没影呢,就考虑起孩子的事儿了?”
说说笑笑,酒过三巡。
都尽兴了,也留着三分神智,酒水就撤了。
六子去厨房热菜。
郁时易进去时,他嘴里叼着烟,歪着身子靠在冰箱上,姿态随意散漫,低垂的眼眸里蕴着沉郁的情绪。
不知在想什么,郁时易出现他也没察觉。
直到焦味传出来,他才扔了烟,翻了翻锅里的菜,然后看到了郁时易。
“怎么过来了?去外面等着,厨房味道重。”
郁时易没动,“我想吃鸡蛋羹。”
六子嗯了声,将菜倒进盘子里后,架起另一个锅。
郁时易看他蹲下身,露出半截腰,眼神暗了暗。
看他从柜子里摸出两个鸡蛋,郁时易笑了起来。
“端出去吧。”
六子把碟子递过去,半天没等到对方伸手,于是疑惑转头。
郁时易这才接过来。
指尖相触,郁时易反而更进一步。
六子虎口有明显的茧子。
郁时易蹭了下,硬硬的。
六子触电一般松了手,碟子倾了下,菜汁倒出来一点在郁时易手背上。
汁水已经不怎么烫了,郁时易稳稳抓着盘子一点儿也没抖。
他看向六子的眼神带着深究。
六子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出去吧。”
六子转身,顺手带了下门。
郁时易只能作罢。
客厅里,沈棠抓着一把瓜子在剥皮,脚下的地毯上盘坐着宋禹衡。
宋禹衡趴在沈棠膝头,静静等待沈棠把瓜子仁喂到自己嘴里。
沙发另一边躺着袁洪,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起来吃点菜,”郁时易走过去的时候,拍了下袁洪,“压压酒气。”
袁洪顶着凌乱的头发,无意识跟着郁时易去了饭桌前。
“你要去吃点吗?”宋禹衡的下巴拄着沈棠的大腿,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饭桌上都没见你怎么动筷子。”
沈棠不怎么饿。
他清理了桌上的瓜子壳,擦干净手后慢慢梳理宋禹衡被压坏的发型。
“困吗,我们回家?”
等宋禹衡挪开身子,沈棠才站起来。
六子端着蒸好的鸡蛋羹出来时,两人已经上了楼。
餐桌前,袁洪仰靠着椅背睡着了。郁时易的眼神也有些涣散,将睡不睡,意识也不怎么清醒了。
“小洪。”
叫了半天袁洪也没反应,他只能把人半拖半抱的带进房间。
出来时,郁时易已经端着鸡蛋羹在吃了。
“你炖鸡蛋羹的手艺进步这么多,是经常给袁晓琴做?”
六子无意识的应了声。
袁晓琴不怎么喜欢吃鸡蛋,鸡蛋羹就更不能接受了。
他第一次做,是给成芳果。
郁时易就不说话了。
等他吃完,六子收拾了碗碟去厨房洗。出来时,郁时易站在阳台抽烟。
也没开灯,从屋里透出的一点光只能隐约照出一个人影的轮廓。烟头的一点光,闪烁在夜色中。
“刚喝了酒,别吹冷风。”
六子说完要上楼,就被郁时易叫住了。
“成康,你知道了吧。”
他语气肯定。
六子分明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
郁时易虽然没明说,但六子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就在郁时易以为得不到回答时,却听六子应了。
“嗯。”
两厢沉默。
稍顷后,六子抬步准备上楼,郁时易忙叫住了他。
“那你还跟我去海城吗?”
六子笑了下,回视被夜色掩住身形的郁时易,语气认真:“易哥,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这是六子第一次叫郁时易哥。
他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了,六子甚至还经历了结婚再离婚。
人生的经历像是被压缩。
从懵懂到喜欢,亲密无间而后相看两厌,最终惨淡收场。
那些欢喜纵然早被消磨殆尽,但会留下的伤害也不会少一点。
可能是他这个人真的不会爱人,才会跟袁晓琴走到这一步。
郁时易很好,特别好,他这样的烂人就别祸害人家了。
余生,他只想护着果果健康长大,别的,就算了吧。
郁时易懂了六子的意思,他靠着栏杆,目送六子离开,扔掉已经燃尽的半截烟。
黑暗中,一道突兀的笑。
郁时易用力搓了搓被烫红的指节,唇角的诡异渗人。
算了?
我做这么多,可不是为了一句算了。
隔日,沈棠和宋禹衡吃了早饭才回四合院。
天气渐渐转暖。
宋禹衡研究生复试那天,天气晴好。
沈棠陪着他一起到协大。
校门外站着不少跟他一样来送考的家长,等宋禹衡进去后,就有人跟沈棠搭话。
“刚进去的是你弟?你兄弟俩都长得好。”
沈棠道了声谢。
“你弟弟笔试多少分呀?”
沈棠不假掩饰说出了宋禹衡的成绩,果然引得一众家长惊羡的目光。
他姿态坦然,也不故作谦虚贬低,替宋禹衡笑纳了所有人的夸奖。
宋禹衡面试顺序靠前,出来时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
“冷吗?”
沈棠牵起宋禹衡的手试了试温度,有些凉。
宋禹衡往他跟前靠了靠,两人肩膀抵着肩膀出了人群。
暮春的街道上,两侧杨柳都发了绿芽。
是个周末,街上来往行人不少。
穿春装的姑娘们三三两两谈笑走过,视线会在两人身上略作停留,很快便礼貌移开。
“九月份才开学,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你有想做的事吗?”
前几天顾医生问了宋禹衡要不要跟着一起参加今年的全国巡诊,他拒绝了,沈棠猜想他大概是心里有了别的计划。
河岸边的风有些大,沈棠换了个位置,让宋禹衡走在里面。
“是有个想法,”宋禹衡说,“我想把医馆重新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