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
日头快升到竿头，宋禹衡才醒来。身旁的位置空着，床单一片冰凉，显然上面的人很早就起了。
宋禹衡忙坐起身，四下寻找着沈棠。
小小的房间一眼望尽，不见沈棠的身影。
他昨晚回来又哭了很久，眼睛干涩肿胀，稍稍睁开一会儿就难受的紧。
沈棠没在，他有些惶惶，努力睁大眼睛，又找了一遍。
“四哥。”
沈棠提着饭盒进来时，宋禹衡塌着腰坐在床上，手里无意识抓着他们昨夜枕的枕头，双眼放空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甚至都没有听见沈棠进门的声音。
沈棠拿出水煮蛋，小心剥去蛋壳，拿着走过去。
“醒了怎么还没梳洗。”
宋禹衡终于有了回应。他缓缓转过头来，眼中也重新有了神采。
沈棠在床边跪坐，一手落在他脑后，一手捏着鸡蛋落在他眼眶。
宋禹衡闭上眼。
眼睛的不适，随着鸡蛋的滚动尽数被卷走。
“四哥， ”宋禹衡在走道的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还在肿，太丑了。”
沈棠手里提着箱子，空出一只来揉了揉他的头：“不会。”
可宋禹衡显然不怎么相信，不时就要摸一摸眼睛。
卫生院告示牌上贴着一张红榜，上面公示着参加考核的所有医护人员的成绩。
“宋禹衡”三个字高居榜首，后面跟着成绩“拾分”。
按照考卷和实操各占一半来算，宋禹衡的考卷也得了十分。
“四哥。”
宋禹衡指尖在自己的名字上点了点，语气带着些小得意。
沈棠夸他：“意料之中，你本就很厉害。”
他扫了一眼，李诚实排在了倒数的五六名。
不知道这个成绩，公社书记怎么想，想将侄子安插到红旗大队的李主任又是什么反应。
告示栏旁边还贴着一张收购药草的通知，上面详细标注着各种药材的价格。
沈棠无意扫到，也并未多留意。
赶着最后一趟去振兴公社的班车，两人返程。
停在外面的自行车沈家没人来骑，沈棠付了看车费，载着宋禹衡回去。
坐在后座，宋禹衡大胆的环上沈棠的腰。
虽没贴上去，但也足够亲密。
沈广亮的消息比他们先一步回来。
得知宋禹衡得了第一，卫生院院长都在向大队要人，他虽然表面上跟公社书记谦虚，心里其实痛快的不行。
“既然宋知青还是愿意留在红旗大队，那红旗大队的保健员就由宋知青来担任了。大家都没意见了吧。”
书记说着，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坐在下首的李主任。
“没意见。”
众人纷纷摇头。本来他们也对这事儿没有意见。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宋知青当了保健员，也不知李主任图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丢回脸？
“不知道跟宋知青一起参加考核的大学生考的咋样，要是成绩不错，也能安排到其他大队去。之前白洼大队不还说保健员年纪大，行动不便吗？”沈广亮刻意加重了“大学生”三个字。
反正李主任为了名声，没将要给侄子安排工作的事情挑在明面上，沈广亮不知道公社干部的家庭情况也很正常。
书记想给李主任留点脸，没有挑明说。
“白洼大队，我会再安排。”
意思就是考的很差了。
沈广亮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说来还是小宋争气，不仅压住了李主任的侄子，连县城的其他大学生都给考过了。
他也没等沈棠和宋禹衡，搭了上桥大队的顺风车先回了大队。
将事情跟会计说了后，两人一合计，就不必专门开大会了，贴个公告就行。
告示刚贴出去就有人凑上来看。
大队里许多人都上过扫盲班，连蒙带猜知道了个大概。
宋知青考了县第一的事情就在大队传开了。
“那，宋知青就是咱们大队的保健员了？”
牛福也听说了，他甩着膀子找到女儿家去。
“那奶娃子能考个第一，你咋就不能了。”
牛爱华撇撇嘴。
“爸，您可歇着吧。您当这事儿容易呢？”
她可找大队长问了，要跟宋知青竞争的大学生考了倒数。她比大学生都不如，还能比得过宋知青。
牛福还是不服气，他心里自家女儿不比她姑姑差，凭啥她姑姑能当保健员，自己姑娘就不行。
但无论他再如何怂恿，牛爱华打死都不愿再去大队丢脸了。
她心里还庆幸没有去参加，说不定会真的考个零蛋。到时候真就成了整个公社的笑料了。
牛福失望的从女儿家离开，路上正好遇见沈棠和宋禹衡回来。
自行车经过知青所也没停，一直到了沈家。
听见车铃声，建强第一个跑了出来。
“小宋大夫，小叔叔。”
宋禹衡从后座下来。
沈家人都出来了，一个个都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沈广亮拍了拍他的肩，赞扬道：“很不错，真是给咱们大队长脸。”
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宋禹衡下意识去看沈棠。
沈棠拿过他手里的东西，对沈家人道：“进去吧，慢慢说。”
裘翠兰钻进厨房给两人做饭，其他的大大小小都跟着去上房听他们说话。
“听说卫生院的院长想把你留在卫生院，你没同意。”
沈棠也是头回听说这事。
昨天院长叫宋禹衡慢慢考虑的就是这事吧。只是他当时一心担忧这宋禹衡的情况，没有细想。
宋禹衡点头。
沈广亮心里很高兴宋禹衡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说明自己没看错人，但也为他有些可惜。
“卫生院多好呀！”那就是真正脱产的干部了。工作轻松，工资还高，还受人尊重。
“红旗大队也很好。”有爷爷，还有四哥。
沈棠是唯一知道原因的人。
他也没立场劝说。甚至，宋禹衡要是想走，他还要想办法把人留下来。
“喝点水。”沈棠拿自己的茶缸倒了一杯热水，从柜子里舀了一勺糖加进去，端给了宋禹衡，还不忘叮嘱，“小心烫。”
宋禹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捧着茶缸，小口的喝着。
“既然定下了小衡当保健员，那卫生室重建的事情也尽快办起来。”
沈广亮瞅了眼儿子，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但这事是之前就讨论好的，他也没多想。
“是，明天就去拉材料。叫几个爷儿们，两三天就能成。”
沈棠沉思片刻，道：“原来的拆了重建，药材没地方放也不方便。干脆重新选地方。大队部旁边有一片空地，采光也好，村头村尾的人来看病都方便。”
沈广亮看向宋禹衡。
“小宋知青觉得怎么样。”
宋禹衡自然觉得没有不好之处。大队部离后山近，也避开了房子聚集的区域。
“挺好的，去后山采药也方便。”
沈广亮于是也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不过说好了，重建的钱你出。”
宋禹衡转头看向沈棠，目光带着询问。
卫生室是大队的事情，怎么会是沈棠一个人出钱。
沈棠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行，修两间。小宋再住知青所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