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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澡司马峥足足搓了半个时辰,就是一头大象,那也都洗好了。水凉透了他还没起身。

因他放言要带何子鱼跟大家见个面,外面来催了他三次,他再不出来,大家早饭都要吃完了。

何子鱼回头时这人还一脸郁闷的待在水里,把自己搓得通红,那飞过来的视线里平白杂了丝怨气,一瞬即逝。何子鱼便以为自己看岔了。

少年懒洋洋的把头发往后一薅,笑得亲切:“等久了吧。”

何子鱼掐着指头,圆睁着眼:“半个时辰了,你比我娘还磨叽……”

“别这样说娘。”司马峥朝他扬了扬下巴,“转过去,我这样子要是被你看去了,晚上就要闹你了。”

何子鱼扭过身,随即愤愤道:“你不也看了我!”

“那不一样,这美人出浴的情状是要留给心上人的,被你早早欣赏了,我以后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来?”

“就你珍贵,”何子鱼嘴里冒出一股火药味,“快点出来了!”

少爷装着一身火气到外面来,被风一吹,就畅快了。

他穿着自己的里衣,外面搭了司马峥的袍子,长袍曳在地上,风吹来就往后鼓,开屏似的。他张开手臂笑了几声。

“快哉此风——”

说着跑起来,活像一只迎风而起的小白鸡,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跃而起。他在风里跑了几步,甩手甩脚的跟着司马峥去吃早饭,木屐在地上哐哐响。

营里的一伙大将、军师乱七八糟的坐在一块,欢欢喜喜的朝两人鼓掌。

“小鱼终于来了,司马峥为你要死不活每天往金乌那边跑,这下好了。”

“司马峥舒坦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我们都很感激你,小鱼快坐。”

“近来方逊那小子贵体安康么?我们可担心他了。”

何子鱼跟着司马峥坐下,喝了司马峥递来的一碗羊奶。

“都不要吵了,”司马峥挥挥手,大家就安静下来,他指着那山羊胡子的黑面老头向何子鱼道,“这位是文军师。”

何子鱼乖巧道:“军师。”

“这位是张监军。”

“监军。”

“这位是谭副将。”

“副将。”

……

司马峥带着他把要紧的人都叫了一遍,众人嘻嘻哈哈应下,然后说:“这像极了娶新媳妇。新娘子进门,新郎官带着一个个认七大姑八大舅。”

“都听好了,”司马峥给何子鱼夹了一筷子菜,一本正经的说道:“小鱼是我的贵客,你们不许开他玩笑。”

何子鱼有这人在背后撑腰发话,就又快活了。他吃饱早饭,兴高采烈的朝司马峥展示了自己苦学的武艺,司马峥看什么都说好,他就欣喜得尾巴翘上天。

“但是小鱼,你现在是武艺高强了,却还有点美中不足。”

何子鱼一腔欢喜被这话按了下来,他丢下鞭子:“怎么说?”

司马峥友好的搂住他肩膀,说起那些与他素不相识的江湖规矩:“这世上的能人异士多如牛毛,他们最喜欢找人比武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师父又是个有名的侠士,他的弟子,自然有很多人惦记着。”

这规矩何子鱼头一次听说,他初出茅庐不知其中深浅,司马峥说什么他信什么,直听得心如擂鼓,满头热汗。

“如今你的名字肯定飞遍江湖了,那些人肯定会来找你比武。”司马峥煞有介事的晃了晃他肩膀,脸色忧虑:“一旦打起来,非要见个输赢。到时候输的人声名狼藉,赢的人扬名立万。”

他心里咯噔一声,哆哆嗦嗦的想:“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就越发佩服司马峥了,只见对方睁着眼说道:“还有一比武就要立生死状的,我一想到你会被人找上门立生死状就愁得寝食不安。”

岂止他愁得寝食不安,何子鱼此刻愁到恨不得回娘胎再造一回,万分后悔自己动了学武的念头,叫师父给带累了,忍不住把方逊骂了一顿。

他满脸凄凉的想:“方逊那狗娘养的果然不安好心!我这点功夫给人显摆一下已经顶天了,比什么武?我还不如提前认输,可那样师父和爹娘的脸就被我丢光了!”

“这挨千刀的方子谦!”他着急忙慌的朝司马峥道,“可是我师父怎么好意思承认我是他的徒弟?”

司马峥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不好意思啦?你都叫他师父了。”

何子鱼不好意思的挠挠耳朵:“这倒也是。”

他一想到那人山人海的侠士个个跑到门前叫嚷就浑身不自在,连忙问司马峥:“那我该怎么办啊?”

司马峥高深莫测的背着手,气宇轩昂的望着虚空,深沉道:“我师从一个绝世大侠,这人的名号我不便透露,我跟这位师父学了一身武艺,出来就当了将军。你要信得过我,我可以让你拥有一身绝学。”

何子鱼自认他跟司马峥是掏心掏肺的知己,还不知道这人有如此光耀门楣的经历,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点头。

司马峥用那超然物外的目光瞧了他一会儿,说道:“今天先整顿兵马,明天起,我每天会抽两个时辰给你洗筋伐髓。”

“好!”

何子鱼不禁幻想:司马峥那位不便透露名号的绝世师父定然是个能上天入地的高手,一定把全身的武艺都传给司马峥了,明天司马峥只消双手一抬,放在他背上,源源不断的武艺就会顺着那两只手传到他脑子里,接下来他的任务就是把脑子里的东西化为己用。

一想到美好的明天,何子鱼就忍不住笑了。

他在这边笑,方逊在那边急得求神拜佛,底下的人跟着连轴转。

何子鱼美滋滋的被司马峥揽着去训练场,那只手又不知不觉的放到他腰上来,他拍了两下,就忙着对那些个正在训练的士兵指指点点。

“那堵墙太矮了,方逊把墙塞得比那边的树还高。”

司马峥朝下属说道:“去把墙加高。”

“他们跑得太慢了,这要是放在方逊眼前,都跑完三个来回了。”

“去叫他们提速。”

“那边背的是石头么?怎么才一块啊?!”

“去加石头。”

……

何子鱼指点完后,他跟司马峥都很满意,到晚饭时他才恍恍惚惚的想:“我是不是搞错了啊?”

虽然司马峥对他很好,明天还打算把武艺传给他,但其他人不是啊,他们是魏兵,指不定啥时候就要打吴国,他把方家兵法传了过来,这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这一顿抓心挠肺的思虑叫嘴里的饭菜没滋没味起来,司马峥关切道:“不合口味么?”

何子鱼看了眼顿住筷子的列位将官,临时扯了个谎:“我晚上胃口不佳……”

往常他晚饭一次要吃两大碗,吃了不长肉,方逊看到他就叹气,说他是个废桶。

何子鱼想到方逊就忍不住惭愧,他此时此刻因为对不住大将军,就是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也吃不香。

但他回头一想:“训练方法大都是那样,方逊手底下的人又不是一般士兵,司马峥就算依葫芦画瓢,那也得用对人才行。”

司马峥肉眼凡胎把他的话信以为真,就替他把这半碗饭吃了。何子鱼本想再刨几口,这下就只能嚼筷子了。

胃口不佳跟胃口小,这是两码子事。司马峥这个蠢东西!

他想了想有点意难平,喝了一口汤,故意把汤碗放在两人中间。本打算趁司马峥刨饭的时候把汤碗推翻浇他一裤腿,司马峥以为他连汤都喝不下去,贴心的替他喝完了。

何子鱼含着筷子定定望着这个大饭桶。

有人问道:“要不来点其他的?”

司马峥暖心道:“他胃口小,不必了。”

去他娘的胃口小!

何子鱼睁大眼看这人大吃大喝,缓缓道:“你吃得好香啊。”

司马峥刨了一口饭,大嚼着看他,他低下头,在这人大腿上狠狠一掐。

司马峥差点把碗吓掉,忙捧住问道:“我咋了?”

美人脸上是情真意切的假笑:“失手了,继续,继续……”

吃完这顿饭,司马峥腿上多了六个印子。他望着光影下漂亮得一尘不染的人,受气包似的叹了几声。

司马峥放下裤腿,慨然道:“将息了。”

美人上床后把手伸过来,轻轻捧着他的脸。司马峥喉结一动,身上的温度飙升起来,直把这营帐烤成蒸炉。

少爷捧着这饭桶的脸心想:“我投喂的那些东西,就养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玩意?”

啪叽一声,在这张俊脸上留下一个可圈可点的红巴掌印。

司马峥身上的热气登时鸟散,他愣怔的捂着脸,随后难以置信的凑到何子鱼面前——美人敛着眉眼,安静的扯起被子躺下。

司马峥把这人看了半天,泪汪汪的摸摸脸上这片火辣,七扑八拱向对方抛出一连串无声的质问。

何子鱼抬抬眼皮,把凑上来的脸推到一边,将被子掖了掖。

他这般喜怒无常,叫司马峥像做了赔本生意一般,难以置信的跳起来,又含泪扑上去。

“你干嘛打我?”

“失手了。”

少年把牙咬得咯咯响,按着他肩膀哽咽道:“你现在就这样,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不得不爬起来再给这人一巴掌:“吵死了。”

司马峥呆愣片刻,随后眼神一凛,一把攥住何子鱼衣领。

“你打我,我得补回来!”

何子鱼踹他一脚:“怎么补?”

司马峥被他踹得记忆复苏了,开始翻旧账:“你第一次踹我命根子,现在又打我,两巴掌啦,我可给你记着的!”

美人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司马峥退到床脚,狠声道:“满了五次,我就要为非作歹了!”

何子鱼望着床尾的怂货,学着方逊跟他和解时的做派,拍拍枕头:“快点过来睡了。”

司马峥五味陈杂的捂着脸,晶莹的液体在眼眶里打着转,被灯光照得闪起来,煞是好看。何子鱼心里凉快了,爬起来,向边上的灯架勾起腰。

宽松柔软的衣衫在他支起腰身时塌了下去,将那纤细的腰肢勾勒出来,他朝灯吹了口气,万马齐喑。

司马峥在黑暗中沉默片刻,随后去他旁边躺下,假意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把手搭在那截腰上。

手下的躯体轻微颤了一下,他正感受着那温热柔软的触感,手突然被对方无情拍开了。

司马峥缩在一边讪讪道:“我怕黑。”

那雌雄莫辩的声音闷沉沉的传过来,有种奇异悦耳的美感:“少来,热死了。”

“可昨晚你都是在我怀里睡着的啊。”

今时不同往日了,更兼昨晚两人歇宿在荒郊野外,司马峥这身热气就是顶好的铺盖,就是个抢手货。但到这床上就不一样了,白天的大太阳慷慨赠送的热气还没消耗完,再贴来一个不合时宜的热源,这床就变成炼丹炉,分外火热。

司马峥不依不饶的爬过来,何子鱼后背的温度飙升,屁股像放在碳边似的,他连忙往外窜,被人一把捞住,勾住他腰身的手往里一收。

背后响起喉结滑动的咕咚声。

“好渴呀,你喝水么?”

“不喝!”

司马峥顺水推船:“既然你不喝,那我就不起来了。”

何子鱼揪着衣角:“你这光喝水是不行的,你得泡凉水。”

少年拿鼻尖在他后颈处拱,低沉磁性的声音慵懒舒缓,令鼓膜细微的颤动起来,搅起一丝突如其来的酥麻。夜色无边魅惑。

“小鱼,你知道世上有多少解渴的法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