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打算回石岗乡给何花道一声歉,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吧。
不要让人把我们之间的误会加深。
这次回县城是为了忙工作,所以罗芳芳和张春梅并没有跟来。
我在大年初六的晚上去理发店看了一下兰英表姐。
她跟朱小强都在店里,还有她的亲生母亲。
兰英表姐私下跟我说,她已经把她的亲生母亲改口叫‘妈’了。
我有些替姨妈姨父感到难过。
她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竟然是别人家的人,换作是谁也有些受不了。
今年春节兰英表姐并没有陪姨妈姨父过年。
不是她狠心,而是姨妈现在赌气不接受她,甚至还把她留在家里的东西统统扔出了屋外。
兰英表姐心里也很委屈,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再三跟我强调,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淡薄跟姨妈姨父的感情。
哥哥在年前也给她写信了,预计今年八月还会回来探亲。
兰英表姐在我面前承认,她跟哥哥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朱小强也告诉我,曾经欺负过他们的赵小平来给他们道过歉。
不但把抢走的两百块钱还了回来,还多给了一百块做为赔偿。
他们不知道我为这件事被抓进过拘留所。
朱小强对我很崇拜,想来跟我混,兰英表姐也没有出言加以阻拦。
我没有立马答复他,想过段时间再说。
但也提醒过他,跟我混肯定要比在理发店做学徒辛苦。
兰英表姐却在这时跟我说了一件事,她想让我当一回媒人,把罗燕燕介绍给朱小强。
我心想四婶肯定不会答应。
有我作为标杆,她对二女婿的要求也会很高,不过倒是可以试一下。
于是就笑着对朱小强说,“要是这件事办成了,你可得要给我封一个大红包。”
他有些害羞,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她妈妈对我说了一通感激的话。
事情还没办成呢,我自认为可能性不大,又不好伤他们的面子,只能说尽力而为。
从兰英表姐那里出来后,虽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钟,但我还是想去街上到处逛逛。
因为我感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由自在过。
只是晚上的气温有点凉,我不得不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罗芳芳就曾骂过我,大冬天的没见哪个像我穿的这样单薄。
我跟她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陈爱国就是要跟别人与众不同。
我又来到了上次买水果的那个地方,陈大山还在那里卖水果,旁边站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
想到我当年摆摊卖药的场景,就对他生了怜悯之心,想去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陈老板,新年快乐!”
我先开口跟他打招呼。
陈大山看到是我后有些慌神,最终还是从身上摸出一盒烟来,双手递给了我一支。
“陈总,你一个人出来逛街呀?”
“嗯,都这么晚了还不收摊吗?”
“要是在平时早就收摊了,但现在是过年嘛,就想再多等一等。”
他给我介绍了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果然是他的老婆。
女人怀里的婴儿是他们的女儿,还不到半岁。
他们两口子都是石岗乡人,不想在老家种地,就跑到县城做起了小生意。
陈大山说他听过我的故事,知道我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原来他也下田夹过黄鳝,还在伍胖子那里卖过。
我在他这里选了一袋苹果,没有让他称秤,直接给他拿了五十块钱。
这次他坚决不要,说我上次给的钱就绰绰有余。
我最后又把那袋苹果还给了他,只拿了一个又大又红的。
不远处那个姓涂的瘸腿老头也还没有收摊,他卖的是面条水饺之类的东西,有两个顾客正在用餐。
我有些冷,也有些饿,就打算去他那里吃一点热乎的东西。
“老板,煮一碗水饺。”
“你先坐吧,马上就好。”
涂老头没认出我是谁,他这个摊位也是两口子在经营。
他负责煮东西,老婆负责收拾碗筷和给客人倒水。
因为我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他老婆不免多看了我几眼,两口子开始在那里窃窃私语。
涂老头也盯着我看了几次,同时手里也在忙碌着。
水饺煮好后,本来是他老婆要给我端上来的,我看他却抢着一瘸一拐送到我面前。
“小心烫……,”
“这一碗多少钱?”
“四块。”
我就给了他四块。
“你是……陈老板吗?”
“嗯,我叫陈爱国。”
他就把那四块钱还给了我。
“陈老板,你慢慢吃……,”
他没有打扰我,又一瘸一拐地忙他的去了。
这是我今年春节吃的第一顿饺子,里面的馅没有我妈剁的好吃,是肉放得太少了。
但四块钱能吃到这么一大碗还是挺划算的。
我连里面的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并把饭钱压在了碗底,还多给他拿了十块钱。
明天
我要去找一下周红艳。
因为连李玉琪都说我应该感谢她。
我打算请周红艳吃饭,记得她上次说过喜欢吃牛肉,而我又恰好知道县城有一家饭店牛肉烧得不错。
出发之前,我从头开始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上了那套新西装和那件新的白色衬衫,又系上了那条红蓝相间的领带。
脚上的皮鞋擦了一遍又一遍,差不多都可以照出影子来。
在房间里照镜子时,我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还缺点什么,只是一下又想不起来。
黑色的桑塔纳就停在楼下,我刚拿出钥匙准备打开车门,就看见李玉琪朝我这边走来。
“李大作家,你是来找我的吗?”
李玉琪现在只要没事就窝在家里写小说,所以我就称她为‘作家’。
而她也没有把我当成老板,有时候叫我‘爱国’,有时候直接喊‘诶’。
“诶,我就猜到,你今天没安好心,两个老婆都不在,是不是又想出去浪荡了?”
“什么呀,不是你说我应该去感谢周红艳吗?”
“可我没让你……,算了,今天我陪你去吧。”
李玉琪也要上车,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就载着她来到了周红艳的住处。
这也是一栋临街的住房,周红艳住在二楼左边的第一套,我担心这个时候胡总会在她这里。
“诶,你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是她告诉我的。”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不知道……,”
我让李玉琪在车里等我。
上到二楼后,发现周红艳家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艳姐……,”
我先在门口叫了几声,里面没有人回应,就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户型,客厅的布局很简陋,没有沙发和电视,只有几把带靠背的椅子和一张大圆桌摆在里面。
“艳姐……,”
我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
厨房里没有人,两间卧室也没有人。
于是我就扭开了卫生间的门……,
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靠着卫生间的墙壁坐在地板上,但并不是周红艳。
女人脸色惨白,左手的手腕处有鲜血流出来,地上还有一把水果刀。
割腕自杀?
我也来不及多想,从脖子上解下领带缠在她流血的手腕上。
“喂,醒醒……,醒醒……,”
人还没有死,只是鼻息微弱,得赶紧送到医院去抢救。
我也来不及多想,抱起她就跑下楼。
李玉琪帮我开车,我俩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想不开的女人送到了县医院。
“要不要通知周红艳?说不定这个女人是她家的亲戚。”
“怎么通知?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
“那现在怎么办?”
“先让医生把人抢救过来再说吧。”
我跟李玉琪在医院里待到了下午,那个女人才苏醒过来。
医生说她的情绪比较激动,问我们她为什么要自杀?
我们哪里知道?
我上楼的时候她家的门没有锁,说明之前有人从里面出来过。
没想到这次竟意外救下了一个自杀的女人,也算是做了一次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