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沈瑜辞去了工作回了老家,他没有闹,按部就班的顺着沈父的心思,考了教师资格证,到沈父任教的高中当了一名代课老师。
对于这件事情父子俩都难以相让,第一年的时候因为沈父看的紧,沈瑜跟季临清几乎处于断联的状态。
两人都很煎熬,午夜梦回,身边是空荡荡的被子,没有熟悉的体温和怀抱, 但两个人心里明白,除了坚持别无他法。
沈瑜还能和父母一起,而季临清真真正正称得上孤单,他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公司上,短短一年的时间,公司的规模扩大了不少,期间他还试探性的投资了两个电影,皆是满载而归。
唯一的遗憾是喜悦无人分享,只有思念伴他入眠,他甚至有些感谢沈父不让沈瑜收拾两人同居时的那些衣物,有时候他还能用来睹物思人。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同样的柑橘味洗发水,沈瑜离开后他再也用不出之前的味道。
第二年的时候沈父虽然不像之前一般日日看着沈瑜,但言语间没有丝毫的松动。
有一天,沈父突然问坐在身边沙发上备课的儿子,“你当初回家来,放弃了在那边的工作,后悔吗?”
一年多的时间,冷静下来后他常常思考儿子当时所说的那番话,他那么痛快的回来不单单是为了那个小子,更是为了他,有时候他甚至有些害怕,怕儿子会在心里怨他,但他依然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爸,我觉得当老师的感觉也不错。”沈瑜扬了扬手中的书笑着说,“更何况每个人都要为了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做取舍,我知道什么是我不能舍弃的。”
沈父沉默了,沈瑜的意思不言而喻。
季临清和父母他都难以舍弃,工作在其中就显得无关紧要些。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沈瑜其实有些愧疚,这两年虽然并未发生什么言语冲突,但他知道这件事对父母的影响还是很大,同时又有些高兴,因为他看出来了,父亲的态度在他自己尚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开始渐渐松动。
不过他却没有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父自己偷偷搜寻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资料,也因此放弃了送他去看病的想法,甚至给自己约了心理医生。
但造化弄人的事情时常发生。
第三年,在大家仍然各自努力着,并且试图说服自己或对方的时候,沈瑜出事儿了。
他为了救一个孩子自己躲避不及被车撞伤,沈父沈母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因为是在沈母工作的医院,所以她先到达,等沈父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时,只看到手术室外家属等待区的妻子默默地流着泪。
四目相对,看清妻子的表情后他的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早上活生生出门的孩子,现在正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哆哆嗦嗦的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季临清本就觉得今天莫名心慌,看到来电显示更是皱起了眉头,他很早就与沈父互留过联系方式,只不过沈父从来没有给他打过,两个人的事情被发现之后更是不可能。
沈瑜当年回去的时候不止被迫换了手机号,就连微信之类的社交软件都换的干净,两个人甚至用邮件联系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疑惑,但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犹豫。
“叔叔您好,我是季临清。”接通之后他率先开口问候,可电话那头并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响起一个颤抖的声音,“小瑜出车祸了,你来看看他吧。”
季临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全部冻结,他顾不上回话,疯了一般的冲出办公室。
两地距离太远,等他赶到的时候沈瑜已经住进了IcU,但情况不容乐观,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危险期。
七天又七天,他一直守在IcU的门外,几乎整夜的睡不着,沈瑜的父母也憔悴了不少。
沈父接过他递过来的粥,看他满脸疲惫的样子心中不忍,“或许我不该告诉你……”
季临清打断了他,“不,叔叔,我很感谢您能告诉我,至少我能陪着他。”
也能替他照顾你们。
终于,沈瑜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可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消息又让他们如坠深渊,医生说沈瑜颅脑损伤严重,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他们只能期盼着奇迹的出现,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瑜醒来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季临清询问过医生后,在沈父沈母的同意下给沈瑜转了院。
可在经过权威的医生检查后依旧是如此,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他已经无心工作,索性把公司丢给了职业经理人,除了四处求医,几乎就是住在医院里。
值得安慰的是,沈瑜虽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也没有恶化。
沈瑜的父母还未退休,他又给沈瑜转了院,二老不能常来,关于沈瑜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
他井井有条的安排着一切,在沈父沈母面前,季临清甚至不敢表露出他的悲伤,沈瑜倒下了,他总要照顾好他的父母,若是他也一副崩溃的样子,那沈瑜的父母更是无人可依了。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沈父甚至已经接受了他,可他还是没有醒来,而命运也没有眷顾他们,在沈瑜昏迷的第三年,他被医生诊断出器官功能的衰竭,可能撑不过一年。
从那之后,每一次检查都是更坏的结果。
季临清终于无法承受,他很少把沈瑜交给护工照顾,这几年也没有沾过酒。
可能是又看到了那张看了无数次的病危通知书,可能是今天请来的医生又一次冲他摇了摇头,也可能是长久以来的希望破灭,他搬了一箱酒回了医院旁边的房子。
几大瓶下肚,季临清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可脑袋却越来越清醒起来。
“阿瑜……阿瑜……”季临清喃喃自语,可除了名字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沈瑜的求生意志很强,他当初伤得那么重,却挺了过来,如今身体每况愈下,想来是已经到了极限,他实在无法说出求他留下来陪着自己的话。
他的阿瑜已经足够努力了。
他又打开一瓶酒,仰头灌入口中,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
若是……
可沈瑜还有年迈的父母,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竟是连陪他都成了一个不可能的选项。
冰冷的酒液入喉,他一瓶又一瓶的喝着,意识逐渐模糊,周围却传来喧闹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了他的耳边。
“公子,奴家再敬您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