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香看着院子的那棵桂树出神,她自然是知道有人抓她是为了什么,可那件事她已经托付给了绝对可以信任之人,自己也绝不会说出任何一个字,所以现在倒是什么都不怕了,只不过看着院子里的这棵桂树总是想起以前在将军府的日子,府里也有一棵这么大的桂树,那时候三少爷最爱吃她做的桂花糕……
想到此眼眶竟有些湿润,不由得伸手抹了抹,她年纪大了,还想着多活些日子,所以平日里还是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坐久了难免觉得有些凉,她起身准备回去,虽然来这里总是免不得要想起之前的事儿,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每天要来这坐上一会儿,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力度与以往有些不同。
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些个日子,这里的人除了不让她出去这个院子之外倒没额外对她做些什么,甚至照顾她时也十分的周到,最重要的事情她不会说,但也不愿意在这些小事儿上与人为难,所以与那跟着她的小姑娘相处的还算不错,如今猛然换人倒是有些不习惯,微微偏头看过去,眼前却是一张日夜思念的脸。
三少爷……
她当即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已是老泪纵横。
不,这不是三少爷。
“你是……瑜小少爷?”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虽是疑问,可语气中却带着说不出的笃定。
沈瑜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徐嬷嬷,是我。”他与爹爹容貌相差无几,自然不意外爹爹的奶娘会认出他。
徐桂香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竟是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稍稍平复一些,“十二年了,我终于……终于等到了。”
他也被这情绪感染到,眼眶通红,极力忍耐才没让眼泪流下来,外面起了风,他搀着徐嬷嬷进了屋,也走进了萧家十二载冤屈的真相。
“公子出嫁时不许我跟着,所以不久后我便回了乡下老家,可突然有一日,将军漏夜前来,让我保管一本册子,随之带来的还有一个婴儿。”
“原来将军深知那禽兽不会放过萧家上下的任何一个人,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萧家上下有多少人全都城皆知,他一个都保不住,只有大少夫人腹中的幼子,从怀上时便从未声张,他只能忍痛将这早产下的孙儿送出来好为他博得一线生机。”
“不出三月,都城便真的传来了噩耗,萧家上下五十多口人,全部被处死啊!”
“眼见将军所说成真,我心中悲痛,却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谨记将军所托,一家老小带着景璜小少爷躲了起来。”
“三年后又传来了三少爷的死讯,他在家时最是爱撒娇讨将军和夫人开心,我甚至都不敢想,那三年的日日夜夜,与仇人住在同一个深宫,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当初将军虽然留了银子,但是我们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便带着景璜小少爷四处搬家,好在在景璜小少爷四岁的时候,偶然间遇到了一个道士,后来便跟着他学武,也免得四处奔波,我们在那附近住了两年,不能再住下去,我不放心便把自己的孙子也留在那,其他人依旧四处游走,就这样,十二年过去了。”
“当初我听到景国攻打元国时是多么的高兴,简直是苍天有眼啊,我在家中日夜祷告,希望景国能一举攻入王宫,杀了沈迎,可是没想到,几个月前竟又听到了您被送去景国为质的消息,她沈迎还真是打的好算盘,这一点也容不下我们萧家人。”
“瑜小少爷,您一定不要忘记这些仇啊!”
……
直到深夜,徐嬷嬷那泣血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响,原来他祖父当年并非对沈迎的猜忌毫无察觉,也曾想过辞官回家,用远离朝堂来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甚至因此称病数日。
可那该死的沈迎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硬生生的拒绝了,就这么又过了一年,前朝、后宫,他实在是找不到萧家的任何错处。
然后便听了宁婉柔的话,既然萧家没有错处,那他就给萧家安上一个错处,以此要了萧家上下五十多口人的性命,甚至连老弱妇孺都不曾放过。
沈迎!她怎么敢!沈瑜心潮腾涌,恨意愈演愈烈,几乎快要溢出来。
季临清看着从回来神色就不对的人,虽然晚饭也吃了不少,但是整个人都竖起了刺一样,看他那架势,恨不得马上飞奔去元王宫砍了沈迎,他也不敢问沈瑜都知道了什么,只能默默的从身后搂住了他,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沈瑜深吸了两口气,回头看向季临清,“徐嬷嬷说我外祖给了她一个册子,那里面记录着沈迎构陷萧家的证据。”
“好,我派人去拿。”季临清不假思索的应道。
沈瑜知道,这肯定要比他亲自去快上许多,而季临清也没必要在这件事儿上糊弄他,毕竟无关他的利益。
“谢谢。”他轻声说。
“不用,阿瑜,我虽是为了你,可萧家也不该蒙受这样的冤屈。”季临清如是说道。
沈瑜静静地躺在季临清的怀里,他刚才下意识的隐瞒了景璜的存在,所以内心深处该是不太信任他的吧,就算他已经为自己做了许多。
不过,那毕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次日一早,范若便来跟他们告辞,“借着北巡之事已经在此耽搁数日,如今迎得了王上,又得知了下一步的计划,那属下便回去准备了。”
“去吧。”季临清颔首,该叮嘱的都叮嘱了,此刻他也没什么再交代的了。
沈瑜听着两人的话一头雾水,等把人送走季临清拉着他解释,“昨日你去见嬷嬷时我跟范若商讨了下一步计划,晚上回来见你心神不定的便没同你说,这会儿仔细同你讲讲。”
“什么?”沈瑜听完季临清的话大为惊讶,“这岂不是太过冒险?”
“放心。”季临清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
他之前没跟沈瑜透露太多是怕事情达不到预期让沈瑜失望,如今告诉他也无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