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太阳不算太大,梨栀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上假寐。
若芙也坐在车里,她负责叫醒小姐。
酒楼第三层便是听戏的地方,梨栀还未步入三楼,就听见三楼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
这戏真有那么好听?
梨栀加快步伐。
他们挑选了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三楼几乎都坐满了,三楼以上的人也都趴围栏上,目不转睛地听着三楼的戏。
戏台上,吴侬软语与粗犷的声音线混合,让每个人拍手叫好。
梨栀是中途进去的,她听得云里雾里的。
听戏的不止是经常逛酒楼的,还有些小姐少爷也来凑热闹。
锦州的娱乐活动比较多,人们也比较热情奔放,适合养老。
戏曲听到一半,旁边坐的大老爷们嗑起瓜子,兴致缺缺:“话说我还没见过魏公子呢!”
魏公子?
“魏公子是谁啊?”梨栀凑过去,满脸八卦。
旁边的大老爷们看了这个俊俏的小姐,原本奔放的坐姿也刻意改正,给了梨栀一个你落后了的表情,回答道:“魏公子啊,他是魏国公的第三子。”
他说了句话,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惋惜。
坐在梨栀身边的人也凑过来。
其中一人露出钦佩的目光:“听闻魏公子自幼习武,文韬武略,比京城那位还要耀眼。”
“是啊是啊,魏国公驻守戍边,魏公子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可惜我们这些人都没法见魏公子一眼。”
“你们口中的魏公子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梨栀还是听得不明不白的,还有京城那位是谁?
“当然啦!魏公子不仅英勇无比,样貌也是极好的,我能肯定比你身后的奴隶还要好看!”
那人说着,朝郁淮看了一眼。
梨栀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高高大大的郁淮坐在小小的凳子上,看不出喜怒,真是委屈他了。
“那你们怎么没法见他一眼?”
梨栀此话引得旁边所有人捶胸顿足,脸色皆是懊恼。
“姑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六个月前魏国公被查出来通敌叛国,徐州失守,周遭的百姓全部遭殃!”
今天下四分,梨栀所在的国家为楚国,其余三国分别为梁国、卫国、天齐国。
其中天齐国实力最为强盛,楚国次之。
楚国的百姓最痛恨的便是天齐国。
天齐国与楚国并不是完全不和,天齐国老皇帝在时与楚国交好,自从三年前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便与楚国隔断往来。
甚至还虐杀和亲公主和楚国使者。
这一行为引起老百姓的不满,天齐国凭借自己的强盛实力不断扰乱楚国边境。
楚国也不是好惹的,派人驻守边境。
却没想到节节败退。
天齐国新帝手段狠毒,每占领一座城池便会屠杀楚国百姓,男女老幼均无一幸免。
魏国公主动请缨,驻守边境,打的天齐国那是刹羽而归,楚国也有了一年多的安宁。
老百姓们自然爱戴这位战神。
可好景不长,六个月前爆出魏国公私下面见天齐国的使者并把边防图交给他,引得今上震怒派太子与七皇子共同调查。
一查果然魏国公通敌叛国,今上震怒下令诛九族。
魏国公自然被处死,魏家无人幸免,就连魏夫人的母族都被今上流放,魏公子的老师也被牵连。
此事着实蹊跷,大部分百姓之前有多爱戴他,如今就有多厌恶他。
当然,还有部分人依旧不愿意相信。
但是提起魏国公与魏公子大家都是扼腕叹息,谁不叫骂一声糊涂!
了解到这些后,梨栀也轻轻叹口气。
“小姑娘,魏家一家驻守边关,魏公子自幼习武,十四岁便让天齐国军队闻风丧胆,文采也是极为出众。
今上还是太子时便去过一次边关,魏公子的文采让今上都为之侧目,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世间除了驻守在边关的将士们也就只有今上见过魏公子了,我们也只是听听他的事迹。”
“瞧瞧你那花痴的模样!”
众人笑骂起来。
“还真是可惜呢。”梨栀再一次轻叹,这么个风云人物最后竟然死了。
其中有一人听不下去了,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呸,我当是说谁呢!原来是魏贼一家,通敌叛国之人有什么可吹的?”
那人拂袖而去,走之前还不忘啐一口。
“就是啊,你们这群人锦州的生活是太富足了吗?等天齐国打过来窜的比谁都快,通敌叛国,即是死罪!”
其余几人面露难色,不好反驳。
刚刚坐在梨栀身旁的大老爷们不屑开口:“通敌叛国之罪只是口头上定下的,你又不在场怎能断定魏家之罪呢?
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都知晓功高盖主之理,谁知道皇帝老儿是不是怕了!”
面对天齐国的挑衅,今上主动求和,册封公主,要求和亲。
不仅天齐国时不时来骚扰,西边的梁国也蠢蠢欲动。
和亲,割让城池,今上着实窝囊,早就引起众多百姓不满,那大老爷们也毫不顾忌全盘托出。
此话一出,更是引起诸多人共鸣。
那人又折返回来,翻了个白眼:“他魏家狗贼勾结谁不好,勾结天齐国,魏公子再出众又如何?魏家勾结敌国之罪罪不可遏!”
坐在矮凳上的郁淮双拳紧握,神色冷峻隐隐带了些杀意。
梨栀总觉得怪怪的,很不对劲,开口便道:“你说魏家勾结敌国,口说无凭,即便是今上也没有证据吧?
今上只派了太子与七皇子一同前往暗中调查此事,那就说明只有太子与七皇子在场,话说回来通牒是可以伪造的吧?”
梨栀反问他们,她又继续道:“魏家此事确实蹊跷,魏国公镇守一方,自然是爱护楚国百姓,可突然爆出魏国公通敌叛国一事在座诸位不觉得突兀吗?”
她这一句话点醒了在场许多人。
其实很多人听闻魏家之罪后,并没有仔细分析,直接破口大骂。
又不关乎他们的利益,他们为什么要在意错与对呢?
如今徐州失守,百姓遭殃,城池内白骨累累,他们也只能同情一下,最多叹息时运不济,今上如此窝囊,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锦州富人不在少数,多多少少都去前线施粥救济亦或是捐献粮草。
据他们而言,前线的战士吃不饱穿不暖,毫无任何士气,楚国怎么不打败仗?
“反正魏家狗贼们不得好死!”那人见说不过梨栀,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不做停留直接离去。
“我只听说过,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你说他们不得好死,他们最起码护着楚国国土,让百姓们有短暂安宁,你又为楚国做过什么呢?”
旁边的大老爷们目瞪口呆,他是真的钦佩梨栀!
这些话他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如今有人替他说出来了,他大受鼓舞,立马想通了,他要去参军!!
“姑娘真是好口才!”
“过奖过奖。”
如今算是乱世,只是锦州一带比较安宁,人们说话基本都是毫无顾忌,更何况对今上不满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也都只是骂几句并不会怎样。
面色阴沉的郁淮听闻梨栀的话,目光静静停驻在她的身上,漆黑的眸子里泛起层层涟漪。
小姐真是这样认为的?
注: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关汉卿《窦娥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