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
为什么我要喊她红姐？
有过一瞬间的困惑，然而下一秒，面对这近在咫尺的娇艳新娘，苏玖再也无暇他顾。
小丫头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房间，如今这三十平左右的小屋子，就只剩下一男一女四目相对，眸间满是深情。
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良久，苏玖沉沉睡下。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传来，苏玖眼皮轻轻颤了颤。
“醒了呀…”
耳边传来轻盈的声音，苏玖努力想要睁开眼皮，但他如今的状态似乎很疲惫，只能很勉强的撑开眼眶的缝隙。
这一刻他脑袋很沉，恍惚间，他看见一道倩影正在床尾的婴儿车上忙碌，似乎在换尿布，而一旁，还有着一个小女孩，正抓耳挠腮很是着急，一副想哄婴儿却无从下手的样子。
不知为何，苏玖下意识嘴角上扬，似乎正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跟幸福包裹着，接着他再次睡去。
“醒了呀…”
又是那轻盈的声音，苏玖缓缓睁开眼，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走廊处，正巧有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跑过，个头高的是瑶瑶，个头矮的是囡囡。
至于房间里，正有一道倩影坐在桌前背对着他，似乎在埋头写着什么。
红姐？
苏玖下意识想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因为这道背影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容颜，薇薇吗？
他脸上泛起疑惑，为什么在面对妻子薇薇时，他却本能的想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还有…红姐是谁？
苏玖没敢在这件事上太过纠结，万一被妻子薇薇瞧出端倪，那这简直就是道送命题。
他起身，穿上拖鞋后轻轻走出房间，避免影响到妻子工作，还细心的将房门轻掩上，避免家里两个小姑娘嬉闹，吵到妻子。
“舅舅…”
“爸爸！”
两道粉糯粉糯的声音一左一右传来，在苏玖来到客厅时，瑶瑶跟囡囡就抱着他的左右腿，昂着小脑袋看着他。
苏玖一脸溺爱的摸了摸俩丫头的小脑瓜子，随即看向阳台，只见苏祺跟姚天野正站在阳台处交谈，苏祺表情似乎有些激动，反观姚天野低垂着头，表情尴尬。
仅一眼，苏玖就知道老实巴交的姐夫又被自家姐姐揪小辫子了，甭管起因孰是孰非，苏玖都坚定不移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免得自己也栽进去。
有时候气头上的女人是没有对错之分的，那只能是男人的错，很显然，姚天野也是深谙此道，所以就一副我错了，我认错的姿态。
这时，姚天野也发现苏玖，并对他挤眉弄眼起来。
苏玖心一紧，察觉到姐姐苏祺有转头的架势，暗呼好一个祸水东引，为了防止被殃及池鱼，苏玖果断带着两个小丫头朝大门走去，期间很自觉的目不斜视，直到走出家门，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踩着潮湿的阶梯，看着老旧的墙壁，牵着乖巧的囡囡跟瑶瑶，苏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又似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直到出了楼，来到小区前一处空地，苏玖松开两丫头，任凭她们在空地上嬉闹，他不禁抬头看天，发现天色阴沉沉的，而且周遭的环境也有股说不上来的朦胧感，就仿佛置身于儿时早已发黄的旧照片中。
忽然，他又有些累了，就自顾自来到墙角靠坐下，前方依旧传来囡囡跟瑶瑶嬉闹的欢笑声，然而苏玖却发现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迷离。
“醒了呀…”
耳畔传来柔和的女声，熟悉中又带着点陌生，同时，隐约中还听到了哭声。
苏玖睁开眼，他发现眼角有些湿润，不禁用手沾了沾，并放到舌头舔了舔。
微微有些咸。
泪水吗？
他刚刚哭过？
从床上坐起身，不由看了眼不远处坐在桌前背对着他的身影，微微有些发福，应该是上了些年纪。
薇薇？
苏玖下意识想唤一声，可硬生生止住，倒不是觉得这两个字用在一个妇人身上不太合适，而是背对着他的妇人，是他的妻子红姐。
差点就自导了一条送命题，苏玖暗呼好险，但随即屋外的哭声打断了他的遐思，不知为何，他感觉心情乱糟糟的，异常难受。
脑海有一个念头掠过，苏玖豁然站了起来，赶忙朝屋外走去，很快，他硬生生止住脚步。
看着前方那一张黑白照，苏玖沉默片刻，轻轻走到黑白照前的妇人身边，蹲了下来。
姐夫姚天野，走了呀…
苏祺仍在哽咽，瑶瑶则坐在沙发上埋头哭着。
厨房内似乎传来些动静，苏玖瞥了眼，暗道应该是懂事的囡囡正在厨房做饭。
“姐姐，节哀。”
苏玖只能安慰着苏祺，但后者仿佛没听到似的，仍在抽泣哽咽。
或许是氛围影响，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苏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泪水仿佛止不住的流出…
“节哀…”
“节哀…”
一道道陌生的声音传来，苏玖眼皮颤了颤。
他想要睁开眼，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不是因为提不起气来，而是他有些恐惧的发现，他似乎跟身体脱离了联系！
他慌了。
他不断想要挣脱眼前的黑暗，然而四周的哭声却让他心烦意乱。
良久，就在他想要放弃之时，忽然，黑暗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这小小的光亮，这一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玖不断想要看清这光亮，努力许久后，他看到了，只是匆匆闪过的画面，却让他心头一沉！
那是一张黑白照，头像不是别人，正是他！
同时，他还看到一个纸扎楼房燃烧着，最引起他注意的，就是纸扎楼上的久安二字。
接着，这惊鸿一瞥下的光点渐渐离他远去，这一刻的他，就像是失足丢尽了万丈悬崖，只能无力的看着洞口离他越来越远。
“我死了？”
“那我现在这样算什么？”
“我明明还活着！”
“还是说，我如今只是一道残魂？”
“死了…”
“活着…”
“死了…”
“活着…”
苏玖陷入茫然，任凭自己不断下沉，彻底看不到光点，无边的黑暗再次涌来，他不知晓这样的沉沦还会持续多久，他也无心去管。
眼下的他，脑子里只有死了与活着这四个字不断切换着。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原本时不时传来的哭声渐渐消失，苏玖也不再去理会偶尔会出现的只言片语，他依旧在想着死了与活着这四个字。
他不记得自己这样的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他决定给这四个字分别加上一个字。
“你死了…”
“你活着…”
这断断续续的六个字，并非是思考，而是轻声呢喃出来的！
而在他说完这六个字后，那仍在下坠的感觉骤然消失，四周的黑暗也如同被拨开的迷雾般开始逸散，视线中再次有了焦点，焦点变得愈发光亮，甚至璀璨，如同扫尽幽暗的曙光。
“醒了呀…”
“醒了。”
苏玖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然而这同样出自他口的两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两道声音。
前者冰冷不掺杂一丝情感，后者却透着说不上来的百感交集。
“你死了…还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