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花菖苑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般透亮,院中的花草全都耷拉下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每个人面色凝重,府邸上下显得死气沉沉。
夏槿初气定神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婢女们进进出出的,猜想千惠的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怨不得任何人。
之前也曾点拨过她,切莫继续造下业障,她不信。
眼下风水轮流转,她终将要自食恶果。
短暂的沉寂了会,屏风后再次传来千惠悲痛欲绝地哭喊声。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他!”
就这样叫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闹得整个府邸上下各个都筋疲力尽的。
过了会,大夫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面色阴沉的宋云峥。
太夫人的心倏地揪了起来,紧捏串珠的指尖微微泛白,仿佛在等着大夫宣判。
大夫尽可能压低嗓音,生怕会再次刺激到千惠,面露难色道:
“太夫人,将军,侧夫人明显服用了堕胎的药物,老夫已经尽力了,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太夫人闻言,犹如晴天霹雳震在原地,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整个人的精神都恍惚了。
宋云峥的双目充斥着红血丝,攥紧的双拳几乎快要掐出血来,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大夫,我天天给她送各种补品和安胎药,上次见红后,一直都是好生伺候着她,生怕稍有不慎会影响胎儿。这才过去几日,怎么可能会有堕胎药掺杂在里面?”
大夫捻须,沉思片刻,便请他们尽快定夺。
“太夫人,将军,眼下唯有把死胎拿掉,才是唯一的办法。”
顿了顿,见他们依旧一副不可置信地神色,尚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忍不住道出事态的严重性。
“侧夫人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会出现血崩现象,到时候大人的性命也不保了。”
太夫人早就泪流满面,虽然不肯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但是又不得不接受这个致命打击。
“云峥,这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自己拿主意吧。”
说完,整个人的精神瞬间萎靡不振下来,几乎瘫软在太师椅中,浑浊的双眼黯然失色。
【为何上苍这般不开眼?咱们宋家世世代代都是武将出身,效忠于朝廷。不过是想繁衍子嗣,将来光耀宋家的门楣,如今非要断了宋家的香火命脉。老天爷,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宋云峥的心绞痛到默默滴血,毕竟血脉相连,万一千惠腹中的胎儿真是个儿子的话,眼下这个坏消息无疑是最为致命的。
“大夫,当真确定是死胎了吗?”
大夫见他心中仍然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十分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感受,长叹口气道:
“将军,这事关人命的大事,老夫岂会诊断错误,恳请您尽快拿定主意。”
为了稳住他目前的情绪,向他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将军,请您放心,老夫定当竭尽全力地抢救侧夫人,日后只要按照老夫开的处方进行调养,相信再过几年,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宋云峥日盼夜盼,倾入了全部的希望在这个胎儿身上,本以为能再抱得一个大胖小子,将来在他和泽哥儿之间择优选择一个继承人,从小就亲自好生栽培,将来定能出人头地,承担他尚未完成的使命。
想不到这一切的美好向往,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拿掉死胎吧,一定要保住惠儿的性命。”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夏槿初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免觉得大快人心。
像他这种惺惺作态之人,从始至终都只把女人当作生育的傀儡,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玩物罢了,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看来,老天爷还是开眼了,收回了福泽。
以免又诞下一个白眼狼出来,祸乱人间,那只会污染空气。
太夫人见他做出了决定,内心深处还是接受不了痛失胎儿的噩耗,捏着绢帕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老天爷啊,你这简直就是要我这条老命啊!你带我一起走吧!”
大夫眼见千惠的情况不妙,当机立断地开始行动,将死胎从她的肚子里取了出来,床单被褥以及地面,全都是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难闻的恶臭味,手中捧着的死胎浑身鲜血淋漓的,看得人触目惊心。
宋云峥焦急地在屏风后来回踱步,当听见千惠的惨叫声再次戛然而止,心脏倏地漏跳几下,还以为又出了人命关天的意外,头脑发热的正欲冲进去一探究竟。
与此同时,大夫正巧双手捧着个托盘走了出来,上面还盖着块血迹斑斑的白布,不用问都知道下面是什么。
“将军,有两个消息。好消息是侧夫人的命,保住了。坏消息是胎儿是个小公子,可惜了。”
宋云峥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般,颤抖着手伸向白布,想要看一眼这个命中无缘的儿子,却在半途中猛然间收回了手,生怕看了这死胎后,这辈子心里都有阴影,于是狠了狠心。
“劳烦大夫将这死胎处理干净,这件事不准走漏风声。至于侧夫人日后的调养,无论用多贵的药材,都在所不惜。”
大夫立刻应允下来,端着装有死胎的托盘走了出去,深知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多待一刻,只会令他们更加触景伤情。
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有自己得当的处理方式,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宋云峥踉踉跄跄地跑去看望千惠的情况,只见她面色惨白得毫无血色,紧闭的眼角还挂有两道清晰的泪痕,嘴唇都发紫干裂了,看起来毫无生命力。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刚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
“惠儿,我食言了,没能保住咱们的孩子。”
说着,堂堂的七尺男儿,头一回流下了铁汉的眼泪,哽咽道:
“谁能想到,你当真为我怀了个儿子,只可惜这个孩子福薄,注定和咱们宋家无缘分。”
“你放心,我定会揪出背后给你下堕胎药的真相,绝不会放过那个杀害我儿子的凶手!”
夏槿初总算明白太夫人为何这般匆忙的叫她前来问话,原来这一屋子的豺狼虎豹,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想必千惠滑胎之事,势必又要将她牵扯其中。
不过,这回恕本姑娘不奉陪,这锅我不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