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勋现在还没忘记,吕不韦是用何等的下作手段,致使赵姬昏迷。
当时是看在嬴政的面子,再加上革除吕不韦的职位。
赵勋这才没有发难。
可还没到一个月,嬴政就将吕不韦放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必须得找吕不韦,甚至找嬴政要个说法。
赵姬没好气的看了眼臻马。
臻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
见赵勋不听阻拦,赵姬呵斥道:“拿下!”
话音刚落。
数道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影,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
其中一人开口道:“赵将军,属下劝你最好听王妃的。”
“你们也想拦我?”
赵勋无视这些幽鬼,继续朝着外面走。
“得罪了,赵将军。”
话音刚落,数道铁链如蟒蛇一般,冲向赵勋。
只一会的功夫就将赵勋捆得严严实实。
赵勋此时还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搭着一把短剑。
赵姬一挥手。
脖颈处的短剑,瞬间被拿开。
“现在冷静了吗?”赵姬轻声说道。
“你拦我作甚?吕不韦如此欺负你…。”
话还没说完,赵姬对幽鬼说道:“扔到水里。”
“诺。”
几名幽鬼扛着赵勋,朝着池塘走去。
赵勋挣扎着,“欸欸欸,你们想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幽鬼又怎么会听赵勋的。
赵勋朝着赵姬喊道:“你快让她们放我下来啊!”
赵姬充耳不闻,继续钓着鱼。
见求赵姬没用,赵勋又对臻马喊道:“你快帮我说说啊。”
臻马站起来,刚想开口。
就听赵姬说道:“谁为她求情,就一起下去冷静冷静。”
臻马缩了缩脑袋,“仆只是坐的屁股疼,想要站一会。”
“那你就一直站着。”
臻马颇为委屈的说道:“诺。”
只听噗通一声,赵勋被扔进了池塘里。
赵姬此时开口问道:“现在冷静了吗?”
没想到,等来的并不是赵勋的回答,而是赵勋的呼救。
她在水里剧烈挣扎着,“救命!救命!我不会…咕嘟咕嘟…不会游泳。”
赵姬一听,顿时急了。
也顾不上思考什么。
顿时跳进水里,朝着赵勋游去。
周围人纷纷惊呼。
“王妃!”
“王妃!”
“快,快下去救王妃与赵将军。”
转瞬间,靠近池塘的人都跳进了水里。
看着赵勋脑袋淹没在水里,赵姬更加心急。
奋力游向赵勋淹没的地方。
正打算寻找赵勋的身影时,赵勋从水里钻了出来。
朝着赵姬喷出一道水柱。
然后哈哈大笑。
池塘边,准备跳下去的人,此时尴尬的看了看四周。
现在跳还不是不跳?
见赵勋没什么事,赵姬先是一喜,而后怒道:“赵勋!!!”
突然感觉赵勋没有以前的拘束了。
赵勋如同做错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等侍从们将赵姬从水里带回岸边。
宦官连忙用毯子盖在赵姬的身上。
如今虽然已经入了春。
但身处北方,还是有些冷的。
冻的赵姬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姬,你听我解释。”赵勋从水里游上岸,一脸焦急。
赵姬对幽鬼道:“带下去,关十天!”
“赵姬,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跟你解释。”
在一声声呐喊中,赵勋被带了下去。
赵姬看了一眼刚从水里出来的沈行,臻马等人。
然后对一旁的宦官道:“给她们找一件干爽的衣服。再熬些姜汤。”
刚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小宦官连忙说道:“王妃,保重身体。”
她气冲冲看向周围的侍从宦官,“你们怎么不拦着点?要是王妃出什么意外,你们都是死罪……!”
“行了。”赵姬打断小宦官的话,“是孤自己傻。”
他迈步朝着卧寝而去。
没过一会。
众人换好衣服,来到正殿。
宦官端来姜汤,每人分了一碗。
赵姬喝了一口,放下碗,“臻马。”
“仆在。”
“你来此是为了什么,孤很清楚。”
臻马那点小心思,赵姬怎会不懂。
不就是想要试探一番,吕不韦是不是他点头同意放出来的。
臻马听到赵姬的话,将头低了下去,“仆就知道瞒不住我主。我主,仆有些不明白,为何我主处处忍让吕不韦?”
对于赵姬,臻马可以拍着胸脯的说,没人能比她更加了解。
可正是这样,她才奇怪。
要是按照赵姬以前的行事风格。
这个吕不韦,怕早已死在赵姬的算计之中。
可自从赢子楚死后。
赵姬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变的越来越陌生。
也变的越来越谨慎。
甚至变的胆小怕事。
现如今,赵系势力与大同商行,还有铁甲军。
完全可以掌控秦国的上上下下。
就如同赵国一样。
只要赵姬一声令下。
别说一个吕不韦。
哪怕拿下咸阳,甚至拿下秦国。
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如今。
王妃处处忍让吕不韦。
吕不韦都相当于骑到头上了。
王妃不仅没出手整治,还放纵吕不韦,甚至同意嬴政将吕不韦放了出来。
这简直不可理喻。
一旦吕不韦被放出来,对于赵系而言。
那绝对是一种巨大威胁。
赵姬此举,无疑是养寇自重。
臻马不理解,也有情可原。
在她的想法中,赵系势力属于赵姬。
吕不韦是赵系势力的敌人,更是赵姬的敌人。
对于敌人,自然要扼杀于摇篮之中。
可在赵姬的想法中,赵系势力虽然是他的。
但他并不属于赵系势力。
赵姬是以整个大秦的视角,去看待这一切。
并不是仅仅是赵系势力的视角。
无论是赵系还是吕不韦所处的势力。
都只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赵姬没有回答臻马的疑惑,而是看向臻义,“你也如此认为?”
臻义行礼道:“臣……。”她想了想,“也如母亲一样,有着疑惑。”
臻义自然与臻马的想法不一样。
臻马是马奴,出身决定了她的眼界上限。
而臻义,接受过教育。
眼界自然比臻马高。
她能看出来,赵姬如今不再是以赵系势力实际掌控者的身份,来看待赵系与吕系之间的矛盾冲突。
而是以大秦掌控者的身份,来看待一切。
属于更高一层的视角。
正因为知道站在面前的,不仅仅是赵姬,而是大秦王妃。
她才想到了与吕系势力之间保持平衡的平衡之道。
吕不韦越得势,赵系也就越安全。
可她并没有表露出来。
其实,就算表露出来,也不会有什么。
或许臻义想要藏拙吧。
听到臻义的回答,赵姬摇了摇头。
仿佛对于臻义的话,并不满意。
他看向臻马道:“吕不韦一事,孤自有考量,你只用放手与吕不韦一博便可。”
臻马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赵姬做出驱赶状,“退下吧。”
臻马只能收回想要说的话,低声道:“诺,我主保重身体。”
出了显德宫。
臻马越想越不明白。
转过头,看向显德宫的方向。
“母亲在想什么?”
臻义的语气平淡。
“我不明白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陌生。”
“王妃可没变。”
臻马看向臻义,“你懂什么?!我主之前……。”
“停,别再讲你与王妃经历过的事情了,儿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嘿,你这小妮子。”
臻马欲要上手,让臻义知晓什么叫做母爱。
对于马奴出身的臻马,信奉的就是孩子不听话就得打。
收拾不了臻忠这个傻大个,难不成还收拾不了臻义这个弱书生。
可还没等臻马的手落下。
忽然听到臻义说道:“母亲,你的主人如今是什么身份?”
“你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大秦的王妃。”
“母亲,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母亲不是说了,那是大秦的王妃,既然是大秦的王妃,自然以大秦的思想去思考一些事情。而赵系势力,又或者吕系势力,无论哪一方壮大,对于大秦而言都是危害。这么说,母亲你能明白吗?”
臻马错愕的看着臻义。
眼神中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
良久,方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主以为……赵系是危害?”
“错,准确来说是强大的赵系是危害。”
臻马目光呆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是危害?”
在臻马的心中,赵姬不亚于神灵。
而臻义的话,相当于告诉她,她的神灵认为她是危害。
臻马转身,就要朝显德宫而去。
臻义连忙拉住,“母亲,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解释一番。我对王妃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王妃的事情。”
“母亲,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无论什么意思,也绝对不会动摇我内心的忠义,也绝对不会背叛大秦。我要去见王妃,误会,这一定是个误会。”
臻义拦着臻马,“母亲……。”
她顿了顿,重新组织一番语言,开口说道:“这不是忠心耿耿的问题。这么解释,似乎有些难以理解。母亲,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能保证现在不会背叛王妃,不背叛大秦。可以后呢?你能保证以后的赵系势力不背叛大秦吗?”
这一句话,直接将臻马问懵了。
以后的事情,她怎么会知晓?
见臻马不说话,臻义放开了她。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赵系未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楚系,这谁也说不准。”
全明白了。
臻马全明白了。
臻义的这番话,就仿佛给臻马开了上帝视角。
让她想明白赵姬为什么准许嬴政放出吕不韦。
想明白赵姬为什么会处处忍让吕不韦。
原来是想要利用吕不韦灭掉赵系势力。
想明白这一点,臻马顿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她错了。
大错特错。
主人没变。
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主人。
只是她身处局中,看不清楚形势而已。
原来主人的目标,不是吕不韦。
而是赵系!
臻马泪奔,跌跌撞撞往显德宫而去。
一边走,一边哭嚎着,“我主,老仆……老仆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呐!我主!”
“母亲!你还是没听懂!”
“听懂了,听懂了。这赵系势力留不得啊!留着恐我臻家小命难保啊!”
臻义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真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坐到如今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文镇侯位置。
简直愚不可及。
臻义连忙说道:“母亲,难道你就不想想,如果赵系没了,吕系难道就不会威胁到王室吗?”
听这么一说,臻马顿时反应过来,“对啊,别的我不知道,可吕不韦这个狗东西一旦得势,必定会对我主下手!”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臻义,“你的意思是说,我主不仅要灭掉赵系,还要灭掉吕系?!”
“怎么可能?”臻义捂着脑袋,一脸无奈的说道:“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一点也不像我。”
“嘿,怎么说话呢?哪有母亲像女儿的?!”
话说回来,貌似臻忠,臻义两姐妹都不像臻马?
臻义开口说道:“母亲,你可曾想过。如果真如你所说,王妃欲要灭掉赵系与吕系,那么秦国的政事,该由何人处理?难道让只有小部分人的韩,宗族,楚系去解决吗?!”
听到臻义的话,臻马瞬间反应过来,“对啊。咱们都没了,空出那么多的位置,秦国上下岂不是瘫痪了?”
“正因如此,所以我猜想的是,王妃不是想要赵系势力与吕系势力灭亡。而是达到一种相互制衡的微妙关系。这些时日,由于吕不韦被革职,赵系势力一路高歌猛进,拿下不少重要职位。有可能正是因此,才让王妃决定放出吕不韦。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赵系势力会被针对。但不可能伤筋动骨。”
臻马恍然大悟,“原来我主那句放手与吕不韦一博的话,是在这里。”
“没错,王妃已经在提醒我们,必要的时候可以放手。”
臻马询问臻义道:“那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臻义嘴角微微上扬,“王妃不是要平衡吗?那我们就给他这个平衡,母亲,可曾听说过以退为进?”
臻马喃喃自语道:“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