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朝着殿外走去。
“抱歉,我主呼我过去。”臻马对赵勋行了一礼,“小儿的事,就拜托赵将军了。”
“可以。什么时候,告诉我一声就可。我倒想看看你那痴儿究竟有何能力,能让许寇不见你。”
臻马脸上一喜,“多谢赵将军,改日定请你喝酒。”
她踢了一脚身旁的臻义,“还愣着做甚?”
“王妃并未呼我,我去怕是不妥。”
“呼我便是呼你。日后总得交由你手,扛起重担。多听教诲,也是好的。”
臻义想了想。
最终站起身,跟随臻马离开。
大同商行管事见赵姬等人离去后,忐忑不安的窃窃私语。
“王妃呼卓娘子商议要事,是不是商议大同商行之事?”
“极有可能,毕竟此次王妃震怒,应是商议如何处罚我等。”
“若想商议如何处罚我等,依王妃的性子,何必避讳?”
“说得没错,猛虎可不会在乎野兔之想。”
“那你们说,王妃为何突然叫卓娘子和臻娘子议事?”
“依我之见,很有可能是打算对大同商行动手。”
“对大同商行动手,与对我等动手,有何不同尔?”
“有所不同,今日先有老管事冻死,而后一十六位管事,涉及贪墨。后有寺星离去。大同商行拢共只有四十六人,今去一十八。这简直是损失惨重!再者,王妃奉行秦律连坐,一人错,余皆罚。我等虽得以保全性命,但想必已经不足以得王妃信任矣。”
“你的意思是说,王妃欲要重整大同商行?”
“没错,此次让臻娘子与臻义同卓娘子一起议事,想来不必我多言,你也能知晓为何。”
“也就是说,臻家母女会接管一十八个位置,与我等…。”
“哎,到时,咱的好日子,怕是没了。”
众管事忧心忡忡。
而那些赵系成员则一脸笑容。
互相相视点头。
虽然大同商行和赵系成员同属于赵姬麾下。
但两者并不属于同一派别。
在朝中担任官员的赵系成员,基本上属于臻马派系。
而大同商行的诸多管事,则属于卓子央派系。
一个把控朝堂。
一个掌控钱袋子。
赵姬将臻马与卓子央叫去议事。
很有可能是打算让臻马派系的成员插手大同商行的内部。
如果以此为跳板。
去与卓子央派系争夺钱袋子的掌控权。
若是成功将大同商行掌控在臻马派系的手中。
那她们便相当于如虎添翼。
也会少了很多的钳制。
若是再控制许寇,赵勋掌控的军中势力。
那赵系势力将成为臻马派系的一席之堂。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一旦如此,那就是赵姬要清算臻马派系的时候。
寝宫之中。
赵姬走到上位落座。
卓子央忐忑不安的站着。
别人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但她却不担心臻马会插手大同商行。
因为赵姬不会允许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
当然,这也不能算是高枕无忧。
贪墨此事,的确让赵姬动了怒。
也对大同商行颇为失望。
很有可能,赵姬会考虑在大同商行引入一些新鲜血液。
自成一派。
如此,大同商行将诞生两个派系。
互相争斗。
别看十八个空余位置并不多,但要是真如此。
她本来就处于被赵姬不信任的劣势中,与别人争夺,想必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臻马与臻义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无论是否让她们插手大同商行。
对于她们而言,都是为赵主效力。
没有什么区别。
赵姬沉吟许久,方才开口,“此次,孤唤尔等前来是为了两件事。”
他抬头看向卓子央等人,“这第一件事,有关于大同商行。此次十八位管事贪墨钱财,造成的后果极其恶劣。不仅影响了孤的声誉,也影响了大秦的声誉。”
赵姬看向卓子央,“子央,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卓子央想了许久,“大同商行愿意弥补那些因此而受损的韩人。”
“弥补?除非你能让死者重生,否则弥补一言,只是个笑话。”
“那王妃有何建议?大同商行自当听从。”
“比起弥补而言,孤认为大同商行应该做的,是将失去的声誉,再度挽回。让韩人对秦再度充满信任。”
“如何做?”
“不是该如何做,而是让那些韩人看见大同商行有在做。这一十八位管事,依我儿的性格,应该会斩首传阅八方。而你们要做的就是带着物资,去探望那些忍饥受饿的韩人,给予经济或者是其他补偿。帮助她们重建家园。亦或者解决一些困难,例如让一些医者为她们看病抓药,又或者看望她们。”
“可如此,想必需要耗费大量钱财。”
“为何要耗费钱财?你们难道不会雇韩人采药?不会雇佣韩人医者?耗费的也只不过是本该损耗的粮食。而你们要做的是人尽其用,集中分配。”
赵姬看向卓子央,“说实话,孤对你很失望。你跟随孤多年,知晓孤眼中最容不下什么,也知晓孤的脾性。”
“我……。”卓子央低下头,“御下无方,铸成大错,甘愿受罚。”
“罚你又有何用?这一十八个位置,依旧交由你来处置。”
卓子央抬起头,惊喜的看向赵姬。
赵姬没有在意卓子央的眼神,继续说道:“不过,孤希望此事不要再发生。否则……。”
“请王妃……贵人放心。我回去便整顿下属。若再有此事,必提头来见。”
赵姬点了点头,“韩人一事,便交付于你解决。如今诸国环视,异族窥伺。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孤不希望在秦国与其他诸国一决胜负之时,后院却起了火。百姓最容易被蛊惑,尤其是一无所有的百姓。你明白吗?卓子央。”
卓子央行了一礼,“小人明白。”
“嗯,明白就好。得民心者,才可得天下。孤不想在收拢韩人民心之时,横生枝节。”
赵姬旋即又说,“卓子央,孤知晓你的能力,亦知晓你的本事。莫要让世人以为孤错信于你。”
“诺,定然不负重任。”
“大同商行一事,就全看你如何去做。”赵姬看向臻马,“对了,有几处筑地谋反?”
臻马想了想,“一共七处。”
“七处。”赵姬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卓子央,“今日被抓的只是管事,上梁不正,下梁如何不歪?卓子央,臻马。孤令尔等彻查此事,凡是参与此事之人,无论官职,无论什么职位,皆灭族。既有七处,孤就想看到七百颗脑袋。只能多,不能少。若少了,就拿你二人的凑数。”
臻马与卓子央暗暗咂舌。
七百颗脑袋。
估计血能成河,尸骸如山吧。
两人不敢墨迹,连忙行礼,“诺。”
她们可不希望自己会成为这七百颗首级里面的一颗。
脑袋,还是长在自己的脖子上,才放心。
“第一件事说完了,孤要跟你们说第二件事。”赵姬站起身,“孤欲要创办名为报社之所。此地独立于朝堂与大同商行,只听命于孤。”
“报社?”
卓子央与臻马相视一眼。
两人对着赵姬行礼道:“敢问报社是何物?”
赵姬指了指桌上,“你们看了以后,想必能明白报社是为何物。”
宦官走上前,小心翼翼捧起桌上的锦布,而后来到卓子央,臻马两人身前。
两人接过锦布,细细观看。
臻义也颇为好奇,只是不敢坏了规矩。
只能忍下心中的好奇,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见臻马与卓子央仔细查看着他之前写的内容,赵姬也不催促。
背过身子,等待着两人看完。
过了不知多久。
卓子央开口说道:“贵人,我觉得此事不可。”
赵姬转身,饶有兴趣的看向卓子央,缓缓落座,“说一说你心中之想。”
“首先,纸乃贵重之物,贵人要将消息书于纸上,贩卖于民。恐怕民无钱购买,而且对于大同商行来说,要采购如此多的纸,也是一笔大花销。若不收回些成本,怕是难以维持。”
这个时代的纸,不是草纸。
而是布。
一种专门记载文字的布。
昂贵异常,非寻常人家可以消费。
顿了顿,卓子央再度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损耗人力。字需有人书写于纸上。而每人一天也最多抄写十来篇。要是以贵人的想法来看。想要让报纸一物通达天下,人人皆能看到,想必损耗的人力没有十万,也得数万。”
臻马补充道:“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事,那就是诸国语言文字并不通畅。有多少个国家,就有多少种语言。要想行至他国,还需找来诸国之士前来书写。”
卓子央点了点头,“还有其余小问题,小人也就不一一表述了,只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其他大同商行都能想办法解决。”
“很好。”赵姬笑道:“这的确是问题的关键。看来你的能力并没有因岁月而流逝。你们看到的,只是孤对于报社的厚望。孤希望有朝一日,凡日月所照之地,每人都能拿上一张最新的报纸,品读朝廷命令,以及…。”
他玩味的看向臻马与卓子央,“朝堂与商人之间的蝇营狗苟。”
卓子央与臻马两人顿觉尴尬。
赵姬继续说道:“这是一个长远目标,孤不期望能一口气实现。孤现在只希望能够让报纸在大秦疆土流通。”
“这亦是难事…。”
卓子央还没说完,就被赵姬打断道:“先听孤说完。关于纸张问题,孤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拿起桌上用于书写的锦布,抖了抖,对两人说道:“我们为何不制作一些更加便宜和实惠的纸呢?”
赵姬拍了拍桌子,“例如这木,例如外面随处可见的杂草,我们为什么不用这些东西制作纸呢?”
木头,杂草?
臻马与卓子央两人一脸的问号。
这两样东西,可以做成纸吗?
怎么做?
难道要像做布一样?
纺织出来?
“孤曾观一法,可用树皮制纸。”
树皮?
制纸?
越来越离谱了。
树皮那么硬的东西,可以制作纸这种贵物吗?
“不仅是树皮,木屑,草也可以。只不过具体的,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敢问贵人,这制纸如何制?倒不是不相信贵人,只是…。”
“匪夷所思是吗?孤也觉得匪夷所思。能想出此法…。”赵姬一笑,“当真天意眷顾。”
他旋即又道:“以树皮造纸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将树皮扒下,经过浸泡,蒸煮。让树皮软化。再经过捶打,使其成为纸浆。再放入水中浸泡,用筛子将纸浆捞出。经过晾晒后,便为纸。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
臻马与卓子央相视一眼。
你听懂了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听懂,但是感觉很行。
她们转头看向赵姬。
卓子央拱手道:“可有匠人知晓此法?或是有记载此法?”
有倒是有。
只是在后世。
这制作纸张,还是初中时候听老师讲过。
这么多年,早已忘却。
能想起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此法无记载,也无传承。只是孤偶然所得。”赵姬看向卓子央,“具体流程,孤已经诉于你听。至于能否做出来…。”
他改口道:“一定要做出来!这是孤的军令。若成,卓子央,孤不吝赏赐,若不成。你便病辞还乡,颐养天年。凡大秦之士,皆由你调用。孤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报纸第一篇,必须是我儿登基为王!”
嬴政登基是来年五月。
现如今只有半月便到岁首。
也就是说,她有五个半月去完成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难道贵人想要她辞官?
卓子央脑海里冒出着一念头。
但想了想,又不太可能。
赵姬就是想让她死,都没必要拐弯抹角。
“卓子央,造纸一事,必然记载于史册。你敢不敢接?”
没等卓子央说话,臻马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我主,我儿臻义敢接!”
对于载入史册一事,她可太懂了。
一旦赵姬这么说,那绝对是影响秦国,影响天下,甚至受人敬仰的大事!
哈?
臻义看向自己的母亲。
这事明显是王妃变着法想让卓子央死。
你让我接?
我是你生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