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眉头依然紧锁。
嬴子楚倒是着急了,扮着鬼脸,企图逗赵姬开心。
只是她的鬼脸,一点也不好笑。
但为了不让嬴子楚担心,赵姬脸上扯出笑意,“好了,别担心我。去睡吧,你的身体可比我要紧。”
“这话就不对了。朝堂之事,皆是你操心,明明你……。”
“都重要,都重要。”赵姬笑了笑,“只是我突然想一个人待一会。”
见赵姬语气肯定。
嬴子楚只能回去。
一步三回头的返回床榻。
躺在床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赵姬。
作为身边人,她岂能不知赵姬的笑容,只是不让她担心。
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逗赵姬开心。
只能怀揣着担心,在床上,难以入睡。
赵姬没有看床上的嬴子楚。
他闭目思索。
想着为何会突然如此。
难道是因为华阳?
这倒是有可能。
经过与楚国一战,吕不韦倒是借此壮大了军中的势力。
还扩充了不少兵员。
只是如今为了防止楚国在攻过来。
她一直领兵在抢夺而来的楚国城池驻守。
倒也没有回来。
虽然咸阳城四地,依旧盘踞着不少士卒。
但楚系势力认为这些不足以威慑。
所以最近颇为老实。
估计等吕不韦回来。
才是楚系势力彻底撕下脸皮,与他决裂之时。
至于韩系势力。
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团体,最终还是因为利益而分散。
原本与宗族势力组成赢蛟利益集团。
因为楚系势力的拉拢。
开始出现分裂的迹象。
宗族势力一部分认为该继续跟随韩系。
另外一部分则想要投靠楚系。
她们或许认为韩系势力实在是没有主见。
总想着天降良机。
被动等待。
这样虽然没有什么危险,游离于朝堂之间。
但总归是不妥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敢站出来,正面与楚系势力与新起的赵姬势力争。
如何能得到王位?
难道等嬴子楚平白无故的将王位传给赢蛟吗?
先不论嬴子楚会不会如此。
就算会。
楚系势力与赵系势力又怎能善罢甘休。
地位背后,依靠的可是强大的实力。
纵然得到了王位,没有如同赵楚两大势力的兵权。
最后也只会仓皇退位。
或者妥协,成为棋子。
这样认为的宗族势力成员,离开了所谓赢蛟利益集团。
转投了楚系势力的麾下。
商议着让楚系势力从她们这些人中,挑选出合格的过继子。
过继于嬴子楚的名头下。
由楚系势力作为领导,争夺王位。
当然,赢蛟利益集团的分裂,是不是有意为之,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宗族势力的分裂,在赵姬看来颇为蹊跷。
不过,世家豪门就是如此。
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也就是说,宗族势力不仅想要在赢蛟这边投资。
还想要在楚系势力进行投资。
如果可以的话,她们倒是也想在赢政身上投资。
最后,只要秦国还是嬴姓秦国。
无论谁得了王位,宗族势力都能从中获益。
最起码能保证宗族势力的延续。
只是,嬴政毕竟是从赵国而来。
与她们土生土长的秦人,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
再者,三分之二的概率已经很大了。
没必要再继续分散,去投资一个来自赵国的嬴政。
对于宗族势力而言,唯一的敌人,只有赵姬与嬴政。
宗族势力的算盘打的很好。
楚系势力的算盘同样响亮。
只是卡在嬴子楚的身上。
赢子楚不同意,有数万铁甲军在。
楚系势力也不敢逼迫。
只能等吕不韦回来的时候,威慑赵姬。
以达到让嬴子楚收下另一个过继子的身份。
所以,在吕不韦尚未回咸阳前,楚系势力是不足为虑的。
就算吕不韦回来,楚系势力也不足为虑。
臻马如今的招贤馆,逐渐步入正轨。
这意味着他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才储备。
当然,距离给秦国朝堂来一次大换血,那是不够的。
尤其是高端人才。
更加不够。
所谓的大才,也就是能议事之人,也就只有一人。
其他要么是当吏的小才,要么是当小官的中才。
低,中端人才固然重要,可国家的局势与命脉,那是掌握在高端人才手中。
这是赵姬再如何的有能力,也是不能替代的。
秦国的朝堂,在吕不韦这波浪潮归来前,是趋于平静的。
所以,内心的惊慌,沉闷绝对不是秦国。
难不成是赵国?
想了想,赵姬又摇了摇头。
赵国有范奇在。
郭开也死了。
西庞煖有燕国牵制。
北李牧有乐间与蛮夷牵制。
就算李牧与乐间想要密谋,在大同交易所没有彻底暴露与秦国的关系前。
她们也是站不住脚的。
反而会让赵国陷入动荡与内耗之中。
李牧会反。
赵姬也希望李牧谋反。
这样,秦国便能以帮助赵国平反之名。
逐渐掌控赵国。
但不是现在。
至少先拿下韩国。
赵国也无需担忧。
难不成是魏无忌与赵勋。
似是察觉到什么,赵姬心中越发不安。
他从密格内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块玉。
这是魏无忌给他的随身玉。
将玉从盒子中拿起。
放在油灯下,仔细观摩。
却意外的发现玉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纹。
如果这玉原本价值上百金。
有了这道裂纹的玉,价值会猛然暴跌。
只是赵姬关心的不是玉的价值。
而是…。
“不小心损坏了吗?”赵姬叹了口气,“罢了…坏了就坏了吧。”
将玉返回盒子里。
赵姬决定明日派人去大梁城看望一番赵勋与魏无忌。
而这一幕,尽被嬴子楚看在眼里。
这玉,对于赵姬而言,很重要吗?
翌日清晨。
赵姬如往常去池塘喂鱼。
脸色依旧忧心忡忡。
嬴子楚取出玉,揣入怀中。
打算找人将玉修补完善,逗赵姬开心。
秦国风平浪静。
而魏国却巨浪滔天。
魏无忌死了。
死于饮酒过度。
可谁会信?
信陵君府邸,无一人生还。
听扛尸的人说,里面的人要么毫无伤势,七窍流血。
要么就是手持利刃,贯穿自己的胸膛。
所有人的尸体都在,唯独魏无忌的尸体,一清早便被人秘密送往了王陵。
并且龙阳君与太子增在王宫之中,给魏无忌开设灵堂。
实在太过反常。
再加上昨晚的动静。
哪怕再愚蠢的人,也能猜到魏无忌究竟是如何死的。
有些忠义之士,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下。
前往王宫,想要问个清楚。
最后却只等来了屠刀。
龙阳君知晓。
如何解释,都是无用功。
别人压根就不会信。
她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杀止言。
谁敢谈论,污蔑。
无论官职大小,是何身份。
一律全杀。
短短一天之间。
就有两个世家被当众斩首。
数百人死于王宫门口。
王宫尸堆如坡,血流如溪。
可就算这样,还是挡不住前来询问的人。
第二日,接着杀。
鲜血滞留在王宫前,洗都洗不掉。
此时,人们才意识到,这个迷惑魏王的女子,并非是一个靠美色的面首。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铁血无情之人。
第三日,继续杀。
只是屠刀再也不是那些义士。
而是指向了想要见魏王,告状的魏臣。
第四日。
很多人老实了下来。
勇敢的,此时应该满身蛆虫。
见如此噬杀的龙阳君,谁还敢多言半分。
但不敢言,并不代表着屈服。
光这一天,龙阳君就遇到数次暗杀。
以各种方式的暗杀。
这些人,有的是臣子的门客。
有的是远道而来,祭奠魏无忌的义士。
此时,本应该太子增出来镇场面。
可太子增却当起了土拨鼠。
除了窝在宫里祭祀魏无忌外,其他所有事情都交给龙阳君掌管。
虽然有人怀疑过杀信陵君一事,太子增也有参加。
可看太子增跪着魏无忌灵前嚎啕大哭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只能打消了这一想法。
只能将此事全都怪罪在龙阳君与不露面的魏王头上。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
太子增真情实感的哭泣。
不仅是为了魏无忌,还为了魏王。
魏无忌至少死了还有灵堂,可以供人祭拜。
可魏王呢?
死了。
太子增也不敢开设灵堂,为自己的母亲悼念。
她只能将对母亲的悼念,转给魏无忌。
如何能不哭的真情实意。
杀是最愚蠢的办法。
治标不治本。
然而,杀戮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大梁城内,无人再敢言此事。
原本君侯死,是需要通知诸国,让人前来悼念。
尤其是魏无忌这种人物。
更是需要通知诸国。
可龙阳君没有通知。
只是七日设灵后,便草草结束。
魏王宫之中。
龙阳君一脸疲态的坐在原本属于魏王与她恩爱的床榻。
她眼皮臃肿,无神的看向床前的油灯,“大王,我…我做到了。等着我。”
现在,依靠她的强势镇压下。
已经让魏国的趋于平静。
杀戮是愚蠢至极的办法,她也知道。
但她必须这么做。
现在,只需要太子增杀她,便能收拢众人之心。
也能将魏无忌的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
为此事,画上完美的句号。
世人只会知晓,是她杀了魏无忌。
蒙蔽魏王,独断专权。
太子增为还魏国明朗,而杀她。
再过些时日,便能将魏王逝世的消息,告知天下。
魏国的不安因素,现在已经彻底扫平。
太子增也能顺利继位。
龙阳君的生死,就好像是分割线。
上一代恩怨与下一代新生的分割线。
龙阳君一笑,“我送走了魏无忌,也送走了你,现在该送走我自己了。”
她站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开,“我来了。”
当天夜里。
龙阳君府邸。
太子增在龙阳君安排的人裹挟下,带着诸臣前来龙阳君府邸。
直到来到龙阳君府邸门口,太子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听龙阳君的门客说,要她带着百官前来议事。
龙阳君知道,太子增是个好孩子。
她不会动手杀了自己。
而现在太子增必须这么做。
所以,她并没有告诉太子增真相。
太子增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见周围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再加上携带兵刃。
心中顿感不妙。
在前往龙阳君府邸之前,太子增还安排宦官,前去通知龙阳君。
魏无忌死了,母亲死了。
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龙阳君。
实在不愿意见龙阳君出事。
可貌似龙阳君并未收到消息。
周围甚是安静。
太子增想要带着百官离开。
可话未说出口,便被怒气上涌的百官,带着冲入龙阳君的府邸。
一路与龙阳君的门客,仆人厮杀。
直奔府邸后院。
太子增不敢多说什么。
只能内心祈求龙阳君此时不在府邸。
龙阳君不仅在,还收到了太子增给予的消息。
可她等的就是这个。
百官裹挟太子增,将龙阳君卧寝团团围住。
“龙阳君!贱人,快出来!”
“出来!”
“莫要等我们杀进去!”
龙阳君一身整理干净的华服,悠闲自得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视百官如无物,冷呵道:“尔等想要谋反乎?!”
太子增想要说话,却被龙阳君安排的人拉着。
那人低声说道:“这是龙阳君的道,也是她的选择。大王。龙阳君想告诉你,为王者,当无情也。还有,祝贺大王登基。”
龙阳君似是察觉。
看向被人群簇拥的太子增,笑了笑。
嘴唇微动。
好似再说,别说话。
太子增噙着泪,咬牙呢喃,“不…我不…。”
“别辜负龙阳君与先王。这是大王登基的必经之路。大王,算我等求你,勿要言语,勿要言语。请看着龙阳君而死。”
“我…我…不,我…不要。”
那人干脆直接控制住太子增,堵住太子增的嘴,“得罪了。”
“谋反的是你!”一名魏臣站出来,怒骂道:“你一贱人,以色迷惑大王。不仅害信陵君,还残杀忠良,百死亦不足以平民愤。”
眼看自己的人堵住太子增的嘴。
龙阳君二话不说,以求死的心态,冲向太子增。
以免这出戏有什么意外。
有人惊呼,“贼子欲害太子,速速拦住她!”
两名手持长枪的将领上前,朝着龙阳君捅去。
枪贯穿身体,带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