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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大梁城。

自黄歇在函谷关大捷后。

眼看就要击败秦人,魏王的心情一日比一日舒畅。

这日,魏王邀龙阳君在湖边垂钓。

龙阳君垂钓十数条鱼,却无半点喜色。

反而因忧虑而泣不成声。

魏王心中不解,“如今我魏国即将击败秦国,美人也连钓十数条大鱼。皆是喜事,为何美人不喜而泣?”

“魏秦一战,乃大喜。我自是高兴。垂钓十数条鱼儿,我亦喜不自禁。”

龙阳君放下钓竿,擦着眼泪。

“那美人为何而泣也?”

魏王伸手,将龙阳君搂入怀中,“美人天人之姿,又有我之喜爱,世人皆不敢欺辱于你。莫非……。”

她神色有些黯然,“莫非美人为世俗之见所泣也?”

“自然不是。能陪伴大王左右,乃我之幸事也,何至于在乎世人之见?”龙阳君手指鱼篓中的鱼儿,“我是为这鱼儿而泣。”

魏王当即一乐,“寡人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为这鱼儿。”

她站起身,来到鱼篓旁,将鱼篓中的鱼放入湖中,“鱼已入水,美人当无忧矣。”

龙阳君重重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背对着魏王,“大王不知我心中之虑。”

“美人。”魏王几步走到龙阳君身后,“可畅所欲言。”

“大王,我为这鱼儿泣,也为自身而泣。”

龙阳君转过身,泪眼婆娑的看着魏王,“我始得鱼,心中甚喜。后得大鱼,竟想着丢弃篓中小鱼,换成大鱼。如今,我凭h丑陋之姿,得大王喜爱。百官无不尊我,魏国上下皆得尊呼我一声龙阳君。天下美人何其之多,若知我因姿色而得富贵,定会来大王身前,以求大王之喜爱。”

话未说完,龙阳君又泣不成声,“到时,我便成了那鱼篓中的小鱼,迟早会被大王舍弃。”

听到这话,魏王笑出了声,她双手拂上龙阳君的肩膀,“美人多虑也。论天下美貌者,你乃翘楚,唯有嬴子楚之夫,赵姬。方能与你相提并论也。”

“赵姬?”龙阳君看向魏王,“他是何等人?常听其名。”

“赵姬。”魏王回忆起赵姬来大梁时的情景,“赵姬此人,胸怀大才,气质颇佳。寡人虽恨,但确实是寡人平生所见,唯一的奇男子。日后你若有机会见其一面,便知其是何等人。”

魏王不想在赵姬一事上,与龙阳君多聊。

一聊起赵姬,她便不免想起挚爱的如姬。

这心就会涌现出一丝绞痛。

让人难以忍受。

魏王压下心中痛楚,对龙阳君说道:“不聊此人。美人,请放心。寡人只宠爱你一人。日后,凡事在魏国自美人者,寡人诛其族。”

如此荒唐的做法,倒是让龙阳君颇为感动。

她含羞带怯的注视着魏王,双眸中华泛起春意,“大王。”

魏王将其拥入怀中。

感受着怀中美人的羞怯与体温。

若如姬尚在,该多好……。

“报!”

就在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不远处的岸边响起士卒的喊声。

一名披甲士卒不知从何处钻出,对着在湖中小船上的魏王拱手行礼。

她低着头,不敢看魏王与龙阳君的恩爱。

龙阳君与魏王分开。

各自整理了一番衣裳。

魏王有些不悦的说道:“寡人不是说了吗?若无要紧之事,勿要打扰寡人垂钓。”

“启禀大王,军中急信,不敢不报。”

“军中发生何事?”

“楚国春申君遭遇秦人夜袭,损失惨重。春申君虽侥幸逃得一命,却至今昏迷不醒。东周公之女不敢与秦一战,后撤百里。敖仓主帅想询问大王,是否继续攻打蒙骛。”

“什么?!”

魏王气的一跺脚。

小船差点侧翻。

龙阳君连忙上前,搀扶住魏王。

魏王急道:“迅速知会百官前来王宫议事!”

“诺!”

不多时。

百官在王宫聚集。

“大王,此番春申君大败,我魏国危矣!”

“寡人又如何不知?”

春申君大败,将会导致蒙骛没了后顾之忧。

同时,吕不韦还能前来援助蒙骛。

原本只有一个蒙骛。

虽魏国不敌,但也不至于亡国。

一旦吕不韦与蒙骛一起攻打魏国。

那么魏国就有亡国的风险。

“依老臣所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开口道:“如今之计,唯有请信陵君回来,主掌大局。”

魏王自然也知晓。

破局的关键,就是在诸国都有威望,一战打得秦人出不了函谷关的魏无忌。

知道归知道,可这心中之结,哪有那么容易就放下。

她绝不可能去请一个害死如姬,抛弃姐妹之情的魏无忌回来。

“寡人的魏国。”魏王咬着牙,手死死攥起,“何须一个混账来救!”

她深吸一口气,“楚王二十万援军即将抵达黄河边界。纵然不是秦人对手,也能拖延片刻。”

魏王环视在场众人,“再者,寡人以遣使者前往诸国求援,寡人的魏国要是亡了,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对着殿外大吼一声,“传寡人之令!”

殿外进来一名士卒,“接令!”

“令敖仓之军全力攻打蒙骛,令大梁城内众将士待命,寡人要亲征蒙武!”

“得令!”

士卒退下。

“凡信陵君之事。”魏王抽出腰间长剑,用力劈向案桌。

案桌当即断裂一角。

“敢有议者,当如此桌!”

断角滚落。

滚至诸臣身前。

诸臣先看了看地上的断角,又看了看魏王。

最终相视一眼。

这才对着魏王拱手,唯唯诺诺道:“诺。”

下了朝。

几名臣子找到了龙阳君。

无论在什么时候,吹枕边风永远是最好使的招数。

那些大臣就期望着龙阳君能吹一吹枕边风,劝说一下魏王。

天下与美人。

孰重孰轻?

大臣眼中,自然是天下重,而美人轻。

不就是害死一个如姬吗?

至于这么记仇吗?

莫说只是害死一个小小的男子。

哪怕是血海深仇,杀母之仇。

在国家存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们想要让龙阳君,劝说大王,放下与魏无忌之间的仇怨。

姐妹携手共御外敌。

共同守住祖宗之基业。

如此,魏国将再无亡国之危机。

可龙阳君明白,如姬在魏王心中占据何等地位。

更明白魏王究竟有多恨魏无忌。

在魏王面前提起魏无忌,只会让魏王疏远于她。

一旦失去魏王的宠爱,她将一无所有。

所以,龙阳君绝对不会劝说魏王去求魏无忌。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她没有直接回绝那些大臣。

而是对大臣们说道:“我能获得今日此地位,全仰仗于大王的宠爱。若因此事而恶了大王,我之罪矣。然,魏国存亡之际,我亦有报国之心。我会尽全力劝说大王,至于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

这番话,获得了诸位大臣的欣赏与认同。

她们恭恭敬敬的对龙阳君一拜,“全仰仗龙阳君了。”

正如龙阳君与诸位大臣所言那般。

如今正是魏国存亡之际。

总得做点什么。

于公,她为了魏国。

于私,她为了魏王。

告别大臣后,龙阳君没有去劝说魏王。

而是书信一封,送往赵国。

这种事情上,总要有一个人退步。

魏王自然不可能。

龙阳君只能祈求魏无忌会退步,选择前来魏国,帮助魏王。

她虽不敢保证一定能在魏王面前,保住魏无忌的性命,但一定尽全力而为之。

楚国。

“混账!”楚王横扫,将面前案桌上的食物全部推倒,“十数万大军,不到三日便被击溃!春申君何用?!”

她怒视前来报信的士卒,“春申君!春申君在何处!”

“禀大王,春申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楚王抽出宝剑,扔给士卒,“去,将春申君首级取来给寡人一观!”

“诺!”

“大王,三思!”

“三思啊!大王。”

“大王,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春申君此番也只是中了敌方之计,故而如此。”

“大王,春申君有过,但也有功。不如功过相抵。”

……。

经过大臣们的劝说,楚王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将拿着宝剑的士卒叫住,“算了!”

楚王环视诸位大臣,“如今,攻占函谷关之策,已然失败。二十万援军正在赶往函谷关,该进还是该退?诸位拿个主意。”

进?

怎么进?

难道继续攻打函谷关?

莫说没了胆气,就算有,二十万大军恐怕也拿不下函谷关。

退?

退又不甘心。

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甚至差一点便要夺取函谷关。

如果就这么退了,心中属实不甘。

“大王。”一名年轻女子拱手道:“依臣所见,不如原地驻扎,静看魏秦之变,等候良机。”

这意思是在告诉楚王。

进又进不得,退又不想退。

倒不如原地等待。

万一魏国与秦国的战斗发生转机。

一旦魏国雄起,击败秦人。

这二十万援军便能痛打落水狗。

为楚国争取利益。

楚王点了点头。

又有一人,对着楚王行礼道:“大王,依臣所见,不如让援军转道前往魏国,助魏灭秦。”

“不可。大王,就算不言地势不便,也得言楚地之安危。若前往魏国援助,楚国之地,何人守之?”

诸臣窃窃私语,争论不休。

楚王只感觉头痛,她当即一拍桌子,决定道:“传寡人之令,令项燕驻守黄河边界,不得越半步!”

“诺!”

东周与韩国联军大营。

东周公之女周文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门外,似乎等待着什么。

忽然,帐门被掀开。

一位儒生步入营帐。

周文连忙迎了上去,“如何?”

儒生摇了摇头,朝着周文一拜,“公子,大王要你带着士卒,返回东周。”

“怎么可能?”周文踉跄着退了几步,她好似想起什么,连忙抓住儒生的衣袖,“你难道没跟母亲说,现如今的处境吗?楚王已经调派二十万大军前来。我等有八万人。虽遭一败,但并非无亡秦之机。如今我等已得罪了秦国,若不趁此机会亡秦,我等将有亡国之危也!”

“公子,都说了,我都说了。”儒生抿着嘴,“可……。现如今楚王已令二十万援军驻扎于黄河边界而不前,应是没了战意。若公子还带领军队,与秦僵持,恐遭吕不韦屠戮。大王的意思是让你率军而返,静看时局之变,再行其他。”

儒生提醒道:“公子,我收到密报,韩国将于今夜撤兵。”

“?”周文疑惑的看向儒生,“韩国之将,为何没跟我说此事。”

“她们应该是想让公子殿后,以免吕不韦率领军队追赶她们。”

“可恶!”周文气的一拳捶在桌子上,“诸国心怀鬼胎,如此何成大事?!”

儒生再度一拜,“公子,下令吧。”

韩国都撤了,她不撤就是等死。

周文闭上双眼,无奈的挥挥手,“撤军,回……回国。”

儒生知道周文心中难受,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营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周文心中酸楚。

楚王,韩王,甚至于她的母亲,各自怀着小心思。

导致灭秦之机,就如此错过。

着实可惜!

虽然遭遇大败,但周文依旧觉得此次是灭秦最好的时机。

秦国从来不是好相处的主。

它是豺狼,它是恶犬。

只要没打死它,它势必会展开报复。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到时候,韩,楚,东周,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周文越想,心中就越难受。

她来到昏迷不醒的黄歇身旁,痛哭流涕。

哭泣声将一直昏迷不醒的黄歇唤醒。

黄歇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嘶哑的说道:“我这是死了吗?何人在我面前哭嚎?水,我要水。”

听到动静,周文大喜过望。

连忙取了一碗水,送入黄歇口中。

饮完水后,黄歇渐渐恢复了精神。

她看着周文,虚弱的说道:“你……你是东周公之女?”

“春申君,没错,我就是东周公之女周文。春申君昏迷之时,幸好被我军中伙妇搭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多……多谢。函……函谷关战况如何?”

周文沉默了好一会,方才说道:“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