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好歹也是赵国丞相,如此做派,也不怕人耻笑。”
“耻笑便耻笑吧,只要能陪在我主身侧,仆宁愿不当这个丞相!”
得知赵姬要走,并且还不带上她。
臻马感觉天都快塌了。
这么些年。
臻马看似独挡一面,实则不过是有赵姬在背后撑腰。
甚至有赵姬在背后兜底。
凡是做任何事,这心里有底气。
赵姬就是她的主心骨。
可现如今,赵姬回秦。
却把她留在了赵国。
如此做法,就好像将她的主心骨给抽了出来。
一想到日后没人兜底,没人依靠。
臻马就悲从心来。
赵姬没有安慰臻马,而是冷着脸对臻马说道:“你觉得郭开此人如何?”
“郭……郭开?”臻马抬起头,看向赵姬。
未曾想,事到如今。
主上内心想到的居然是郭开,而不是她这个忠仆。
虽然她有些小心思。
但对主上忠心耿耿。
那郭开何许人也?
小人也!
主上怎的近小人,而轻自己这个忠臣呢?
“主上,仆一心侍奉主上,绝无二心。那郭开不过是小人。主上万不可信她!”
臻马哭的很伤心。
“你也知那个郭开是小人。”赵姬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郭开对我是否忠心?”
“自然不忠!郭开此贼只是想利用主上。可同富贵,不可同生死也。一旦主上没了利用价值,那郭开绝对会弃主人而去。”
“你也知晓郭开不忠,若你随我走了,赵国的基业该如何?难道留给郭开?”
其实,赵姬也想带着臻马一起返回秦国。
回秦国,需要重新在秦国站稳脚跟。
人才自然越多越好。
可就像刚刚说的那样。
他信不过郭开。
但又不能除掉郭开。
毕竟郭开如今是安插在赵偃身边最好的钉子。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臻马监视郭开。
也是让郭开监视臻马。
为什么赵姬一直纵容两人恶斗。
甚至对两人明里暗里的栽赃陷害,争权夺利,一直视而不见。
就是为了让这两人成为对立面。
相互监督,相互监视。
只要能把他交代的事情办了。
两人如何斗的死去活来,对赵姬而言,都是可以的。
一听赵姬这话,臻马转哭为笑。
她抹掉眼泪,“我主放心,仆定然守好我主之业,绝对不让郭开那贼子窃了去。”
原来,并不是主上觉得郭开比她重要。
而是需要她来监视郭开。
以防郭开窃取主上之业。
如此说来。
主上其实一直看重的就是她。
“如此便好。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
“我主请说。”
“你如何对待郭开,我不管。但决不能伤了郭开的性命。郭开还有用处。”
“仆……。”臻马有不好意思的说道:“仆就算想伤了郭开,也无从下手。”
郭开虽然是小人,臻马也看不上她。
但不得不说。
郭开的能力,那绝对是有的。
不然,纵然有赵姬的支持,她也不会爬到如今的位置。
对于一个人最大的肯定。
便是敌人的忌惮与认可。
臻马这话,赵姬听明白了。
臻马这是担心斗不过郭开。
“你若有何疑问,可询问贤孙范奇。”
范奇是个老狐狸。
沉稳,干练,聪明,知道把握时机。
就比如入局大同交易所的时机。
便能看出范奇老谋深算。
有范奇相助。
臻马可以轻松拿捏郭开。
只不过,若是臻马得寸进尺。
到时候范奇定然能让臻马自讨苦吃。
可以这么说。
郭开与臻马。
无论谁死,另一人就得陪葬。
臻马欣喜,“仆多谢我主。不过,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主答应。”
“何事?”
“我儿如今已有三岁,不如让她侍奉少主左右。如此,也能算得上是佳话。”
这几年。
臻马娶了两个丈夫,七房外室。
却只生出两个孩子。
都是女儿。
大女儿叫臻忠,如今刚刚三岁。
而二女儿这叫臻义。
如今还未断奶。
赵姬点头,“明天就把臻忠送来吧,以后就跟着政儿学习。”
臻马此举,一来是让远在秦国的赵姬放心。
这臻忠就想当于质子。
二来则是让赵姬随时能看到臻忠,从而想到远在赵国的她。
三来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与少主打好关系。
四来万一赵国有什么闪失,臻家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对于臻马的用意,赵姬自然看的明白。
莫说赵姬了,嬴政也是。
她笑着对臻马说道:“忠妹甚是可爱,政颇为喜欢。臻姨请放心,政定然会多加关照。”
臻马欢天喜地,“那就有劳少主。”
得到赵姬的支持与肯定,臻马欢天喜地的离开。
待臻马走后。
赵姬突然询问嬴政,“政儿,你觉得臻马此人如何?”
嬴政想了想,“有小才,但不堪大用。唯有忠心,可圈可点。”
赵姬摇了摇头。
“父亲,孩儿说错了?”
“臻马的确有小才,但并非不堪大用。得看该用到什么地方。勾心斗角,阿谀奉承,臻马就做的很好。”赵姬一笑,“再者臻马也不算忠心。她可不像你的盖聂,有仁义道德,侠义良心束缚。她对为父忠心,是因为通过郭开,她看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
“那就是没了为父,她什么也不是。再者,为父能压得住她。只要为父在,她不敢有二心。”
嬴政思索良久,“那政呢?”
“你现在还小。臻马只能成为你的宠臣与奸佞。”
“看来政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翌日。
臻马将臻忠送来。
原本臻马的丈夫与外室,想要让一些仆从跟着伺候臻忠。
但被臻马拒绝了。
她送臻忠到嬴政身边。
说好听点是学习。
说难听点就是为了能够伺候嬴政。
如果带仆从过去。
那成什么了?
难道去嬴政身边,去当个大娘子?
那不是迟早被人哄出来。
那些外室哀嘁嘁。
说什么孩子还小,吃不得这苦。
臻马当即一巴掌扇了过去。
直言男儿家懂什么,能跟在少主身边,是臻家未来的大造化。
她可始终没忘。
赵姬之前对她与许寇之言。
嬴政可是未来的天下共主。
如今返秦,就是劫难已过,共主归位。
要不是赵姬让她留在赵国看门护院。
她巴不得跟着赵姬回去。
臻马的丈夫与外室见臻马一意孤行。
只能红肿着脸,哭着将臻忠送到嬴政身边。
虽说是为了伺候嬴政。
但嬴政又怎会舍得用这么小的童工。
她很贴心的跟臻马要了几个仆从,说是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臻马明白嬴政的意思。
当即送了五个仆从给嬴政。
其中只有一个小丫头,是照顾仅三岁的臻忠。
而赵姬这边。
赵勋找到了赵姬。
两人在酒楼中相会。
一见面,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而是叫小厮上酒。
一盏接着一盏喝了起来。
酒意渐浓。
赵勋这才询问赵姬,“贵人真的要去秦国?”
赵姬点了点头。
“不去,行不行?”
赵姬摇头,“我有不得不起的理由。”
“为了政儿?”赵勋惨笑一声,“王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记得大同吗?”
“当然记得。”赵勋流露出追忆。
回想起与赵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如今政儿与我,即将实现这一伟大的理想。”
“理想……。那贵人呢?”赵勋抓住赵姬的手腕,深情的看着赵姬,“贵人可为自己考虑过?那嬴子楚曾经抛弃过政儿与你。再者,赵国也能实现贵人的理想。”
她知道赵姬想要做什么。
一直都知道。
很多时候,她选择相信赵姬。
无论是大同与商通之争。
还是后来的王宫之变。
她都当做不知道。
而现如今。
她无法再当一个聋哑人。
“贵人可曾为自己想过?”
赵姬一愣。
到如今,他的确未曾为自己考虑过。
一直考虑的是嬴政,是整个天下。
赵姬摇了摇头,“不曾。”
“我……我……。”赵勋咬牙,捏紧赵姬的手腕,“我喜欢贵人。管她什么天下,管她什么王位,管她什么大同。只要……只要贵人答应……,只要贵人答应……,我可以带着贵人远走高飞,我们可以隐居深山,我在外打猎,你在家教子,携手到老。”
她期待的看着赵姬,“怎样?”
“那政儿呢?”
“政儿……政儿……政儿……。”
赵勋不知该说什么好。
“哎……我知晓将军的心意。可生于乱世,何来净土?”
他拨开赵勋的手,走到窗边。
打开窗,看向外面,“将军,你过来看。”
“看什么?”
“看天下,看黎民百姓。”
赵勋走到赵姬身侧,眺望着窗外。
看着繁闹的邯郸城。
看着往来商贩。
看着斤斤计较的市井小民。
“乱世之中,能有这片祥和,已是不易。谁能想到,这些人在数年前衣衫褴褛,无米进食?谁又能想到,这些人身处于乱世之中?”
“这是贵人之功。”
“将军。”赵姬看向赵勋,“其实,我也喜欢将军。可我们,又怎能与天下比轻重?”
“可…乱世已有数百年之久,非一朝一夕。贵人何须将此重担,背负于己肩?”
赵姬一笑,“将军,你不懂。我儿自诞生起便肩负终结乱世之重任。这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的宿命。而我……。”
他看向窗外。
金乌西垂。
百鸟齐飞。
一行秋雁入云间。
昏黄的落日,为整个邯郸,铺上一层迷人的色彩。
“或许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辅佐我儿,终结乱世。为天下苍生铸造一个太平盛世。”
他笑着看向赵勋。
伸手搂住赵勋的脖颈,对着赵勋的嘴唇,吻了下去。
良久,唇分。
赵勋陷入呆滞。
“天命在我身,苍生在我心。”赵姬轻声细语,“将军又怎能独占?”
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走了,将军保重。可忘了我,另寻良人。”
赵姬收回臂膀,盯着赵勋看了良久。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勋伸出手,追了两步。
赵姬停下脚步。
赵勋也停了下来。
伸出的手,逐渐放下。
听身后没了动静,赵姬迈着步子,走下了楼。
赵勋患得患失。
伸手抚摸嘴唇。
想起那温热之气。
她赶紧来到窗边,扫视下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赵姬身上。
此时赵姬正在仆从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似乎察觉到赵勋的目光。
赵姬转过头,看向楼上唯一打开的窗户。
两人四目相对。
好似回到曾经在魏国,相依为命的时候。
赵姬微微一笑,嘴唇微动。
虽然听不见声音。
但赵勋从那口型中,读懂了四个字。
“将军,珍重。”
赵姬上了马车。
马车在仆从的呼呵声中,渐行渐远。
又过了几日。
众人纷纷跟赵姬道别。
除了魏无忌。
自始自终。
魏无忌就没有露过一次面。
赵姬的车队,缓缓从邯郸城驶出。
车队后方围满了百姓。
出了邯郸城。
赵姬叫停马车。
而后与嬴政下了马车,专门看向邯郸城门。
“父亲,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到回来的那一天,你会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赵姬环视送别的人群,“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他与嬴政对着众人行礼,“各位,请回。”
“主上保重。”
“贵人保重。”
“平泽君保重。”
“保重。”
与众人分别。
赵姬车队离开。
百姓逐渐散去。
唯有赵偃与郭开和一众赵臣还在。
“大王,赵贵人走了。”
赵偃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依旧眺望着赵姬离开的方向,“欸,郭开。”
“臣在。”
“你说那赵姬图什么啊?在赵国,他要什么有什么。干嘛要去秦国当个妃子呢?”
“臣不知。”
“有本事的人,性格都怪。”赵偃摇了摇头,“不理解。”
“大王这是不愿让赵姬离开。”
“不!”许是怕别人误会,赵王连忙说道:“寡人绝无此意,勿要乱说。”
她可是巴不得赵姬离开。
“郭开,你说这赵姬该不会走半道又回来吧?”
“应该不会,贵人去意已决。”
“原来如此。”赵偃高举手,转设对众赵臣说道:“诸位,寡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众赵臣不解的看向赵偃。
赵偃朗声道:“寡人在王宫设宴三天!酒肉管够,不醉不归!”
“大王为何要宴请诸臣?”
“开心!高兴!寡人喜不自禁!宫内黄狗产子,寡人为黄狗而喜。”
大臣们一脸问号。
黄狗生子。
大王高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