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盘膝而坐。
纤细白嫩的手指,缓缓拨动琴弦。
如潺潺流水般的琴声响起。
为喧闹的玉露阁,带来一丝宁静。
“这是伯牙的高山流水。”范奇赞道:“妙啊。”
“只可惜伯牙摔琴。”鲍徽感叹道。
“有甚可惜?”赵胜此时开口道:“好曲易得,知音难求也。”
“平原君说的是。”
众人纷纷附和。
也许是新鲜劲过了,嬴政此时不再把玩鹿鸣剑,而是静心听着琴曲。
而盖聂依旧盯着放在嬴政脚边的鹿鸣剑。
一副蠢蠢欲动,想要上手摸一把的模样。
琴音婉转,如长江奔流,黄河涛涛。
高渐离一双手,竟化作残影。
不知何时,数只鸟儿,从外面掠入玉露阁。
停靠在高渐离的肩膀上。
随着琴音,高亢鸣叫。
赵姬看向玉露阁门口,微微露出笑容。
这个高渐离,有点意思。
懂得包装自身。
这鸟,大概率是豢养。
受过专门的训练。
看来高渐离身边,有个养鸟的高人。
众人惊叹。
嬴政也忍不住发出惊叹声,“真的能引来鸟儿?!”
“少主,仆又怎敢欺你。”臻马呵呵一笑,“仆初见时,也叹为观止。”
她眼睛一转,“若少主喜爱,仆可让这高渐离陪伴少主左右。”
“臻姨。明日,我想请高渐离来家中做客,不知可否?”
不等臻马说话,赵姬便开口道:“臻马,等会在政儿身旁,为高渐离安排座位。”
“仆遵命。”
“多谢父亲。”
一曲奏罢。
众人起身鼓掌,给予这位神童乐师,应有的尊重。
高渐离站起身,朝着赵姬等人的位置一拜,“请问,高渐离可凭此曲讨赏?”
赵姬等人相视一眼。
而后将目光定格在赵王身上。
赵王将酒盏放下,“可。你想要何等赏赐?”
高渐离突然跪了下来,朝着赵姬等人拜道:“我只求能平稳粮价,给百姓一条活路。”
此言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赵姬身上。
原来高渐离为自身造势
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出啊。
这分明是在众人面前,指责他不顾百姓生死。
赵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赵胜默不作声。
臻马冷汗直流。
是她向主人举荐的这个高渐离。
如今这个高渐离在众人面前,落了主人的面子。
她难辞其咎。
魏无忌也看向赵姬。
赵王都说了可赏。
若是赵姬不答应。
那就坐实了目无君上,不给百姓活路的事。
在注重名声的现在。
那绝对会遭人诟病。
嬴政刚要起身,便被臻马按住,“少主,赵王在此,咱们不得放肆。不然,何须少主动手?”
赵姬此时言道:“既然是讨赏,那只赏一人怎行?臻马。”
“仆在。”
“去将外面的驯兽师请进来。”
臻马站起来,深深看了高渐离一眼。
而后朝门口走去。
可还未走到门口,一高挑女子走了进来,“不用请,我来也。”
她吹了声口哨。
原本驻足在高渐离肩膀上的鸟,皆数飞到女子肩膀上。
女子在众人环视中,仰着头,一脸坦然的走到宴台中央。
众商见到这一幕,议论纷纷。
“原来那百鸟合鸣是假的。”
“亏我还以为这高渐离颇为神异。”
“虽然是假的,但那高渐离的琴技,的确高超。不愧神童之名。”
女子走到高渐离身旁,对赵王丹行礼道:“高鸣拜见赵王。”
赵王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又想要何赏赐啊?”
“请赵王赏面,与我叔侄二人,在釜山之巅,坐而论乐。”
众人惊诧。
这高氏叔侄,可真敢提啊。
侄女高渐离,要赵姬降低粮价。
叔母高鸣,邀请赵王去釜山之巅,论乐。
赵王懂狗屁的音乐。
刚刚高渐离奏琴,她一直在饮酒。
论酒还差不多。
谁人不知,赵王只要出了邯郸城。
那城外的大军便会杀进来。
“赵王,你说该不该赏?”赵姬笑眯眯看向赵王。
“赏!”赵王一拍桌子,“当然得赏!这乐应是天上神曲,妙不可言尔,不得不赏。不仅要赏,还要重赏!”
赵胜察觉到不对,她低声说道:“大王三思。”
这时,赵姬站了出来,对众人说道:“尔等也都听见了,赵王下令,压低粮价。恕我不能再以一百五十钱的价格,购买各位的粮食。”
他笑了笑,“既然赵王说要重赏。”目光放在高渐离身上,“你说,粮价应该降到多少合适?”
高渐离想也不想,开口说道:“自然是三十钱。”
赵姬哈哈笑了几声。
三十钱。
赵国鼎盛时,粮价都还是四十钱。
“好。赵王既然发话,说要重赏于你,我等莫敢不从。”赵姬很干脆利落的开口道:“我便以二十钱的价格,收购粮食。并且我采购的粮食,皆以二十钱的价格售出。”
他看向高渐离,“你觉得如何?”
高渐离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赵姬。
她做梦都想不到赵姬答应的如此爽快。
在此之前,她都做好,赵姬恼羞成怒,将她杀死的心理准备。
高渐离大喜,“多谢赵贵人。”
“至于你说要与大王在釜山论乐。”赵姬一笑,“只要大王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多谢赵贵人。”高鸣也拜道。
她们叔侄二人,没注意到的是。
周围商人用一副想要吃人的目光看着她们。
二十钱。
莫说回本,已经算是血本无归。
赵姬环视众人。
在釜山坐而论乐?
呵。
能出得了玉露阁,就算你命硬。
“大王!”赵胜语气紧张道:“糊涂啊!”
赵王看向赵胜,“什么糊涂?二十钱的粮价,不好吗?”
“好甚!”赵胜手指众商。
只见众商一脸愤怒。
“赵王!”有一商人站起身,“我等知赵国缺粮,便千里迢迢运粮入赵国驰援。赵王不礼待我们就算了。还为两个愚弄百姓的小人而羞辱我们!可有理乎?!”
又一人站了出来,“赵王若想强抢,尽管直言,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赵姬坐了下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我所行,所为之事。
皆代表大部分人的利益。
我便是煌煌大势。
而阻我者,挡我者。
皆不过螳臂当车,自取其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