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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官员们鱼贯而出。

崔太尉遥遥颔首,祖孙二人心领神会,未再做交流。

武将们走的快,行至殿门口都不忘拍了拍崔容时的肩膀,他们多数人都曾随太宗打天下,与崔太尉是刎颈之交。太尉家的孙子能成为文臣,他们也跟着高兴,谁说武将世家不能从文,以后他们也让自家儿郎多读书,不行一并送到崔府去管教。

以宰相和朱太傅带头的文官路过崔容时都目不斜视,一个六品小官还不必他们费心思,分校官不过是个虚职,所谓福祸相依,《开越大典》出任何问题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勋贵们走的最慢,晃晃悠悠地过来,再自觉的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说:“看看咱们家孩子,话说的比花还好看,往那一站,大殿都亮了,合该让你修书,伯父看好你”、“那些老古董争来争去的有什么用,就该让年轻人挑大梁,以后谁敢难为你告诉伯父,老子把他全家车都拆了”、“你们净说没用的,往后读书累了,伯父带你去听曲,莫要累坏身子了”。

崔容时一一谢过,安郡王在一旁挺着个肚子,笑的满脸褶子,“你这些叔伯们说得都对,朝上有事尽管找他们,出主意不行,给人添堵他们在行。”

正说着,双喜公公笑嘻嘻的过来,“安郡王,官家宣崔翰林到文德殿议事。”

安郡王见自家女婿被官家看重,高兴的赏了双喜一袋银子,带着一众纨绔们扬长而去。

崔容时在双喜公公的引领下,行至文德殿,刚跨进殿门,就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皇兄啊,在这个爱情已死、金钱至上的朝代,还修什么书,有那个功夫吃吃仙丹、看看美人不好吗?”

仁宗伸手把桌上的奏折扔到了贤亲王脸上,“大越朝终将会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但《开越大典》将传承后世,这是属于我们大越的声音!”

贤亲王揉了揉被砸疼的脸,“这么重要你交给我作甚,我忙的很,哪有空给你修书。”

仁宗斜眼看了看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你忙什么,用不用我把道观拆了,让你没地方可忙?我记得皇姐来信说你看上了山上的小道姑,反正你也不成亲,我把她嫁人了可好?”

贤亲王赶紧抱住皇兄大腿,“别,别,你是我亲哥,我都漂泊如浮萍了,好不容易找个能说话的贴心人,你把我家拆了,人嫁了,我不就一辈子孤苦伶仃了嘛。”

崔容时看向殿内,太子太傅端坐在左侧,有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斜靠在座椅上,松松垮垮地坐于右侧,想必就是贤亲王了。

仁宗懒的搭理贤亲王,见刚任命的三个主纂人都全了,开口说道:“今日诏你们来是想商议一下文会和《开越大典》的事。文会朕想以《大典》首章为议题,有道是万事开头难,定下首章才有方向,至于修纂的形式你们有什么看法?”

贤亲王虽然放荡不羁惯了,但他也知道《大典》的重要性,捋着美胡须说道:“往常看着书都是以年代为序,但是这浩然千年的文化,会不会太冗长了。”

太子太傅说道:“年代为序更像是编年史了,莫不以朝代为序,撰写每个朝代的着作、经典?”

仁宗摇了摇头,“每个朝代的文化和习俗不同,这么编写未免繁杂,例如前朝诗人较多,写起来就像是诗集选。”

太子太傅再提议:“以分类为顺序呢,经、史、子、集各成一册。”

仁宗同样摇头,“那与市面上的书籍有什么区别?”

贤亲王看向一旁直默不作声的俊秀青年,“你就是我那不着调弟弟的女婿吧,长得不错,脑子一定也不错,你说来听听。”

崔容时有了自家岳父珠玉在前,对这样不走寻常路的说话方式见怪不怪了。

“回禀贤亲王,微臣在考虑既然着的是我大越的典籍,自然要有特殊之处。无论是时间、朝代、分类都有前车之鉴,反而体现不出独到。臣以为,何不用字以系事,以事来明理,这样开卷古今之事一览可见。”

在场的其他三人陷入沉思,古往今来从未有以字为引的书,倘若每查一个字就能找到相应文献确实别出心裁,未尝不可。

崔容时继续说道:“以道字为例,《道德经》中有道法自然;《论语》有忠告而善道之;《孟子》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有一字之师,今也可有一字之典。”

太子太傅沉默片刻,豁然开朗,“庶几因韵以考字,因字以求事,可行之。”

贤亲王终于用正眼看了崔容时,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名垂千古的,他有这样的机遇又有这样的才学,前途不可限量。复又用惫懒的语气摇头晃脑地吟诗,“买地孤村结草庐,萧然身世落樵渔。一编在手君无怪,曾典蓬山四库书。这本典籍可让天下人一本在手,读尽天下事,好哉,快哉!”

仁宗沉默多时,终点头,“以字为引,进最窄的门,行最宽的路,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