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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质子,燕国三皇子燕朔?

苏眠努力搜寻原主的记忆,别说还真有关于这个质子的一段记忆。

燕国和元国一直是敌对关系,当时元国国盛兵强,燕国当时被元国压制,便与北域勾结,联合攻打元国,被元国打得节节败退。

燕国皇帝为了向元国示弱,便派出当时极其不得宠的三皇子燕朔来元国为质子。

说好听点是质子,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质子相当于弃子了,是皇室中最可悲的一种存在。

燕朔来元国为质子时也不过才十岁,一直在元国为质十年,是前两年才回的燕国。

刚到元国时,燕朔的质子府在皇宫里,与东宫隔着两座宫殿。

原主当时极其依赖顾北渊,总去东宫找他,皇后又给原主在东宫留了午憩的寝殿,所以苏眠在东宫一待就是一天。

可顾北渊总是很忙,他是太子要读诗书,要练剑,要学着批阅奏折,他总是有很多事情来做。

苏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捣鼓那些吃的了,那时候正是春季,东宫有一处梨花园,梨花开得纷纷扬扬,簇拥且热闹。

暖暖的阳光一照,整个花海格外迷人,她喜欢走在那个梨花院里,春风缓缓一吹,花瓣簌簌而落,当时她刚学着做梨花酥,每天都兴致勃勃的挎着一个小花篮去摘最嫩的花瓣来做梨花酥。

做好了便乐此不疲的去寻顾北渊,给他尝。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午后,苏眠照常做了梨花酿。

东宫有一处花园,里面种有许多苏眠喜欢的花,当时粉灼的芍药花开得荼蘼,苏眠便顺手折了一朵,还摘了一束梨花枝,本来打算拿去庆和宫给顾北渊的书房插上的。

满宫春色,苏眠想将其中的一捧留给顾北渊。

可那日顾北渊没在庆和宫,太监公公说他去了延政殿,皇宫太大了,苏眠也没去过,只得找。

那个平常的春季午后,苏眠走到了燕朔所在的那个质子府。

怎么说呢,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就连柳树都抽出嫩芽,一抹浅绿,昭示着它的勃勃生机。

墙脚的野草也倔强的从石头缝里冒出来,抽出一抹嫩绿,来附和到来的春季。

可那个质子府寸草不生,格外荒芜,一棵柳树枯枝败叶,枝桠直指苍穹,没有一抹象征生机的绿。

府门大开,苏眠听到里面的咳嗽声,和鞭子抽打的声音。

有太监守在门外,见到苏眠,知道她是和太子有婚约的国公府五小姐,态度恭恭敬敬,“五姑娘是去寻太子?”

苏眠嗯一声。

屋子里传来一声又一声闷哼声,压抑的,痛苦的,忍隐的。

“那里面是谁啊?”

小姑娘天性纯良,偷偷瞄了一眼。

一个瘦骨嶙峋脸色惨白的少年被压在凳子上动弹不得,两个太监拿着很粗的藤条狠命抽打在他身上。

他有一双漂亮但很忧郁的眼睛,他咬着唇朝她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你们干嘛打他?”

“他犯了错,该打。”

苏眠看了自己的篮子,那天的梨花酥她做得许多,而且每次她做好这些糕点满怀期待的拿去给顾北渊,他都嫌弃,还嫌她去找他,影响到他处理政务。

那些糕点通常苏眠会原封不动的拿回来赏给东宫的下人。

“我要进去看看他。”

太监面面相觑。

“怎么,不行吗?”

她是太子东宫的常客,且这又是宫里,燕朔被看得极其的牢,再加上苏眠人长得好看,又会哄人,那天做的桃花酥,分了一半给守门的太监。

太监也就放行了,但到底是留了一个心眼,去禀告顾北渊去了。

苏眠进了那个破败萧条的院子,那些人还在打他。

可少年一身的倔强和傲骨,硬是一声不坑。

苏眠也不知道说什么。

许是那日刚好没找到顾北渊,许是因为她每日乐此不彼的给顾北渊做糕点,但是他的反应平平,很少品尝,她心里有些挫败感。

她喊打人的太监住手,两个内侍看向门外,得到允许退到一旁。

苏眠看着燕朔后背和臀部皮开肉绽的,格外吓人,她蹲在他面前,将装糕点的那个篮子放在他眼前,“这个是我刚刚学做的梨花酥,没人尝呢,你替我尝尝吧?”

少女眉眼纯澈,满怀期待看着燕朔。

燕朔自生下来就是一个悲剧。

父皇不疼,母妃被惯上谋害太子的罪名处死,他被亲生父皇送来元国为质,生死不问。

天大地大,他是所有人的弃子。

小小年纪他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对于苏眠的靠近,他厌恶的扭过头。

所有人避他如蛇蝎,她却来靠近,天底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

这梨花酥看着可口,里面指不定有毒。

苏眠:……

她有点不知所措,见他头扭到另一边,她拿起一块梨花酥饶到对面又蹲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

燕朔:………

“这很好吃的,你尝尝?你那么瘦,是不是好久没吃东西了?”

少女声音甜甜娇软,话语里全是关心。

阴柔的少年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他嘴唇皲裂,脸上有伤,苏眠只知道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看不出他的样貌。

可听到他这句话,苏眠也恼了,她当即自己吃了一块,“哎,这是我今日刚刚学会做的,没有毒的,我吃给你看。”

少年斜斜看了一眼那个篮子。

一朵灼艳的芍药静静的躺着,花瓣层层叠叠,还有一支纯白的梨花,旁边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有半牒码得整整齐齐的梨花酥,有甜腻的香钻进鼻尖,看着就爽口清脆,很好吃的样子。

燕朔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舔了舔唇畔。

死了算了。

这样屈辱的活着,受尽折磨,还能比死更难吗?

浑身都疼,疼到麻木。

即便里面有毒药,能死在一个好看得像瓷娃娃一样的少女手里,也是好的。

当时燕朔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在苏眠给他投喂时,他张开了嘴。

梨花酥入口,果然外酥里嫩,甜味充满他整个口腔。

阴鸷少年忽然眼眶泛红,鼻子发酸。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即便里面有致死的鸩毒,他也认了。

那日阳光热烈。

满身是伤的少年趴在凳子上,一袭绯色纱裙的少女蹲在他面前,将半牒的梨花酥给他一块一块的投喂。

光笼罩在两人身上,少女眉眼清澈,光从她身后打下来,将她整个人罩上一层浅光,她头上的珠花轻晃,她眼睫极长,敛下来,轻轻颤动,她美好得像天上的仙女,她干净的裙摆铺在那间萧瑟灰败屋子里的地上,沾满尘灰,比篮子里的灼艳芍药花更动人。

可她毫不在意。

那是燕朔以后很多年来最甜的回忆。

这个梦一样的少女照亮了他世界里所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