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浦路裕丰纱厂对面的弄堂里。
一个小贩挑着一副担子在里面穿行。
担子的一头是一个炉子,炉子上面有一个锅。
担子的另一头是一个开口的小柜子,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配料和调料。
小贩手里拿着一个竹梆,一边敲一边时不时的用安徽话喊着:
“馄饨,香喷喷的柴爿馄饨。”
此时已过了晚上九点,可能觉得今天不会再有生意,小贩为了节省木柴熄灭了炉子中的炉火。
还没走出弄堂走上杨树浦路,一个穿着伪军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老板,馄饨还有伐?”
“老总,馄饨还有的,但是火我刚灭了。”
“火灭了嘛再点就是,走走走,过去给老子煮几碗,老子快要饿死了。”
伪军领着小贩穿过杨树浦路走到定海路口的的哨卡前:
“队长,叫来了,一会儿吃碗馄饨暖和一下。”
坐在岗亭里的伪军队长微微睁开眼瞟了外面一眼,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靠点边,别挡中间,到时候让日本人看见了又要搞事情。”
说完又合上了眼。
伪军指示小贩将担子朝边上挪了挪。
小贩放下担子后从柜子下面的抽屉里抽出半张报纸,折了几下又从柜子里翻出一盒火柴。
他从担子旁摘下一把火钳,伸进炉膛里将里面的木柴片重新整理一下摆成了一个便于生火的形态。
这时马路对面的弄堂里走出来一个拿着一口小锅的年轻男人,看到哨卡旁的馄饨摊后左右扫了一眼快步穿过杨树浦路跑了过来。
两个伪军警惕的看着他,年轻男人对着小贩说道:
“出来找你找半天,原来跑这里来了,老板,给我来碗馄饨。”
“着tm什么急,等老子吃饱了再说。”
年轻男人将锅放在小摊的柜子上:
“哟,老总啊,你们先来。”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朝日牌香烟,敲出一根递给了说话的伪军。
伪军将烟插在了耳朵后边。
年轻男人又敲出一根香烟递给了旁边另一个伪军,那个伪军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
伪军队长从岗亭里走了出来,年轻男人将烟递到他的面前:
“老总,来抽根烟解解乏。”
伪军队长看见年轻男人手里的烟盒有些奇怪,他知道这个朝日牌香烟是日本本土生产的,没有特殊渠道连日军的普通士兵都搞不到。
他伸手接过递来的香烟:
“小兄弟在哪里高就啊?”
年轻男人指了指旁边的纱厂:
“里面的工程师,修修机器。”
说着掏出一个日本打火机点着了火伸到伪军队长的面前,伪军队长将脑袋凑过去点着了烟,抽了一口说道:
“小兄弟年轻有为啊,不像我们只能站这里看大门。”
“哎,都一样,混混日子。”
年轻男人又把火机递到了第一个伪军的面前,那个伪军从耳后摘下香烟塞入嘴中凑了过去。
旁边的小贩从火柴盒中拿出一根火柴,划了几下没有划着,便直接扔进炉膛里拿出了第二根火柴,依旧没有划着。
随后又划了第三根第四根连着划了十几根都没划着,便将整个火柴盒扔进炉膛里对几人说道:
“老总,有火吗?”
年轻男人连忙将火机伸了过去:
“来来来,用我的。”
说着点燃了小贩手里的报纸。
小贩将点燃的报纸塞进炉膛里搭好的柴堆下,很快柴火燃了起来。
叼着烟的伪军说道:
“老板,汤还热的伐,先来碗汤喝喝。”
小贩伸手摸了摸炉子上的锅:
“老总,等水烧开吧,我先把调料搞好。”
小贩从柜子的搁板下面拿出了三个碗和调羹,朝每个碗里放了些蛋皮丝、榨菜丝、虾皮、碎紫菜和盐。
伪军队长:“小兄弟在里面挺受老板器重的吧,这烟一般人可搞不到。”
“日本老板带过来的,这烟太淡,抽着没劲,老总要喜欢就拿去。”
说着年轻男人把烟扔了过去。
伪军队长接过香烟眉开眼笑:
“这多不好意思,小兄弟以后有事就说话。你们两个让小兄弟先吃,这大晚上别让人家跟我们一起受冻。”
“没事没事,不着急,你们先来,你们大晚上的还要守在这也不容易。”
“家常便饭了,每天不都这么过,小兄弟在里面挣的挺多的吧。”
年轻男人用手遮住朝向纱厂的脸用嘴朝那个方向努了努:
“这小日本小气着呢,每天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千八百的。”
伪军队长苦笑着摇了摇头:
“咱们差不多,不过我们挣的可比你少多了。”
几人站在哨卡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瞎扯着。
五六分钟后,锅里的水开了。
小贩从锅里舀了一勺开水倒在其中一个碗里:
“老总,先喝点汤,我下馄饨。”
说完拉开柜子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馄饨皮,一碗肉馅和几十只已经包好的馄饨。
小贩抓起一把馄饨扔进锅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叼烟的伪军拿起碗喝了一口汤,砸吧了两下嘴说道:
“再包点,再包点,这么点都不够塞牙缝的,一会你先给这小兄弟的锅里装上。”
“好的,老总。”
小贩将馄饨皮摊在左手。
右手拿起肉馅上放着的一块小竹爿在旁边的小碗里过了下水然后贴着装肉馅的碗边一抹顺势又抹到左手的馄饨皮上。
馄饨皮上沾上薄薄的一层粉色猪肉。
小贩左手一捏一个馄饨做好了。
捏了几个馄饨后小贩走到锅边掀开锅盖:“馄饨好勒!”
他将锅盖放到一边用一个大勺捞出所有的馄饨刚想倒进年轻男人的锅里,年轻男人连忙阻拦:
“别别别,先给老总,我现在也不太饿,他们辛苦。”
伪军队长:“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第二碗给小兄弟。”
小贩将馄饨倒进另一个碗中并且朝上面撒了一把葱花。
叼烟的伪军端着馄饨走到伪军队长的身前:
“队长,来来来,吃碗馄饨色一色一(上海话舒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