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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灰白色的。

出生在伦敦着名贫民窟希斯罗曼街道的尤金.皮顿曾坚信这一点。

天是灰白的,街道是灰白的,动物、人类,包括自己在内全都是毫无生机,毫无变化,死一般的灰白色。

尤金的童年是很不幸的,酗酒的父亲总是喜欢打骂他和母亲,因为街坊邻居都在背后传言尤金是他的母亲和别人偷情生下来的,父亲自己也这么认为。

毕竟,相较于贫民窟的其他孩子,尤金的长相太过出众了一些,尽管他的母亲算是有点姿色,但他的酒鬼父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丑鬼,酒糟鼻子厚嘴唇,身材矮胖还谢顶。

这样的人是生不出来尤金这么漂亮的孩子的。

面对父亲的打骂,母亲总是沉默以对,尽管被打得再狠,被骂得再凶,母亲都只是护着尤金,蜷缩在破旧小房子的角落一声不吭。

在无尽的谩骂和伤痛里,尤金度过了灰白色的童年。

在尤金九岁那年,街道上组织贫民区的居民看了一场电影,电影讲的是一个关于犯罪与刑侦的故事,尤金受到了其中剧情的启发。

回家后,经过一周的谋划和布置,他成功下毒杀死了自己的酒鬼父亲,并让整条街道的人都相信,他的父亲是酗酒死亡的——反正也没人会真的细究一个住在贫民窟几乎一无所有的酒鬼是不是被谋杀了。

但尤金觉得自己的母亲可能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因为在父亲死后,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并且在办完父亲的葬礼没有多久,母亲就带着他搬去了和希斯罗曼街道相隔大半个伦敦的另一条街区。

没了父亲的生活,比起原先要轻松不少,至少不用再动不动就挨打挨骂,但世界的色调依旧是让人生厌的灰白。

灰白的路面,灰白的墙壁,灰白的行人,还有灰白的母亲。

直到有一天尤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一户人家搬进了他和母亲租房的隔壁,那是一栋和自家低矮破旧的租房不一样的漂亮房子,不仅是双层楼房,而且还有落地窗和后花园。

能够住进去的人家,一定很体面。

起初尤金并不是很在意那户人家,他觉得那不过是在本就灰白的世界又多增添了几个会移动的灰白色噪点罢了。

可就在当晚,洗完澡的他,和往常一样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但一道在他的世界里堪称刺眼的身影将他的目光抓了过去。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对方正坐在隔壁那栋房子附带的后花园里荡秋千。

她不是灰白色的噪点,她的身上,散发着美丽的,动人的,让尤金无法挪开视线,欲罢不能的颜色,鹅黄色,很淡,可对于整个世界都是灰白的尤金来说,那颜色实在是太过美丽了。

或许是尤金的目光太过炽烈,小女孩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在看过来与他对视了几秒后,冲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脸。

尤金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看得小女孩都害羞地跑回了屋里,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强烈的渴望在心底滋生……

凭借优异的长相和卓越的头脑,尤金很快就得偿所愿地与邻居家的可爱小女孩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小女孩也很喜欢比其他孩子更好看,也更聪明的尤金、

但尤金却并不满足于此,尤其是当他看到镜子里、水面的倒影里、反光的玻璃里,依旧是灰白一片的自己时。

初见时分的渴望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并生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想要将那抹颜色,占为己有。

……

小女孩失踪了,警察找遍了大街小巷,寻人启事发的铺天盖地,隔壁小女孩的家人们哭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夜,但小女孩依旧没有被找到。

她仿佛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一般。

自从小女孩失踪以后,尤金就又变成了以前那样的孤零零一个人,但比起以前,他还多了一个习惯,他变得爱照镜子了,因为他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上散发着灰白世界里唯一的亮光,那温暖的,漂亮的淡淡鹅黄……

尤金在自我满足中度过了平静的三年。

打破这份平静的事是他的母亲在工作岗位上过劳猝死了。

就在得知这消息的第二天,他就发现了自身的异常,镜子里,他身上的颜色不再黯淡,那抹鹅黄变得很明亮,与此同时,他获得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能力,他发现自己可以看见并触碰到鬼魂。

之所以确定他所看到的是鬼而不是人的原因,则是他看到的第一个鬼魂,就是他那刚刚死亡的母亲。

然后他便将母亲那浑浑噩噩,总是游荡在他身边的鬼魂,生撕掉了。

自那以后,经常会有一些不明不白的幽灵、怨魂找上他,这让他自得于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同时,也很苦恼,因为那些鬼魂虽然大多数都很容易被解决掉,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难缠的厉鬼。

甚至有一次他差点死在一只厉鬼手上,但好在他即将被那只诡异的枯瘦手掌贯穿胸膛的时候,有人救了他。

那是一个穿着教堂里神职人员制服的中年男人,他自称是尤金的亲生父亲。

可尤金对男人说的是否属实根本不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被男人身上的颜色牢牢抓死了,那是清凉的淡蓝色,比他身上的鹅黄要更加尊贵,更加璀璨,更加耀眼的颜色。

灰白的世界里,并不是只有他拥有颜色,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亲生父亲带着他加入了教廷,他灰白的世界,被各种色彩填满,黄色,蓝色,青色,红色,紫色,甚至……璀璨到几乎可以刺瞎眼眸的金色。

教廷里很多人身上都有颜色,尤金的鹅黄色甚至是其中最低档的,他并没有因此而失落,更没有因为找到“同类”而兴奋,有的只是无比高昂的渴望与浓烈的占有欲。

他要成为更耀眼,更高贵的颜色。

一天天的,一步步的,尤金长大成人,年过三十,他身上的颜色愈加驳杂,愈加刺目,他在教廷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他几乎拥有了所有的颜色,除了……教皇身上那让他甚至不敢直视的璀璨金色。

那样的金色他并不是只在教皇一人身上看到过,只是其他的金色大多也都与教皇一样刺目,要不就是有着层层严密的保护,让他完全没有掠夺到的可能。

直到今天,他终于在一名少女身上看到了黯淡的金色,那份黯淡他可太熟悉了。

——那是未觉醒的标志,是他可以轻易掠夺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