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军事上的失利,对董昌而言还不算致命,真正让他感到穷途末路的,是如此关键的时刻,都知兵马使钱镠,竟然向自己发起背刺。
原来钱镠接到董昌的命令后,故意迁延逡巡,一直逗留在宣州境内,说什么也不肯动身南下。
另一边的义胜节度副使黄碣,并不知钱镠是有意拖延,眼看对方迟迟不来,只好自行出兵,先一步回援杭州,率兵两万,与朱瑾、安仁义的一万多吴军交战。
不知是黄碣本身不会打仗,还是朱瑾和安仁义太能打了,总之双方交战数日,黄碣竟然大败,两万兵马折损过半。
不得已,黄碣只能率领万余残兵,狼狈退出杭州,到宣州与钱镠会合。
到了宣州后,黄碣怨气冲天,将自己兵败的责任全都推到钱镠身上,甚至在钱镠设宴接待自己一行人的时候,当众将钱镠骂了个狗血淋头。
“钱婆留,你这卑鄙无耻的鼠辈!若不是因为你贪生怕死、逡巡不前,我的弟兄岂会在杭州吃败仗!哼,等将来见了节帅,我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禀明,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酒宴上,眼看黄碣如此羞辱自己,钱镠大怒,立刻命令左右亲兵捉拿对方。
“来人,把黄碣给我绑起来,押入大牢!其他所有人,愿意归顺本官的,一律原职留用,不愿意归顺的,全部就地正法!”
事已至此,钱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强行接管了黄碣带回宣州的一万残兵,手中兵力,就此从两万变成了三万。
听闻宣州的义胜军发生内讧,润州的李神福意识到机不可失,很快派人给钱镠送来一封密信。
信中表示,吴国愿意全力支持钱镠取代董昌的地位,并许诺会让已经进入杭州的朱瑾、安仁义二人,听从钱镠的调遣。
“太好了,本官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个机会!从现在开始,我才是两浙之主!”
钱镠大喜,他早有脱离董昌自立之意,接到吴国方面的来信,立刻下令处死了黄碣,正式宣布背叛董昌,随后统率着自己的三万兵马,开始向杭州动身。
此时的杭州境内,仅有一万多名义胜军留守兵马,这帮人在朱瑾和安仁义的持续袭扰下,早已被打得晕头转向、秩序大乱,哪里还经得起钱镠的进攻。
于是乎,钱镠领兵入境不到十天,杭州各地的县令和镇遏兵马使,便纷纷开城投降,直接归顺了对方。
就连董昌府邸的三百多名家眷,也全都落入钱镠手中。
消息传到润州城下,董昌顿时陷入绝望。
“这忘恩负义的钱婆留,本帅,本帅平日里对他不薄啊……”
形势到了这个地步,董昌也别无他法,只得一面派使者前往寿州方向,寻求魏国的帮助,一面再度派人进入润州城,试图与李神福讲和。
面对董昌的求和,李神福起初依旧不愿答应。
奈何事有凑巧,慎县被葛从周攻破,数万魏军兵临瓜步、白沙二镇,马上就要杀到扬州城的消息,这时正好传到润州。
李神福大吃一惊,知道自己再不领兵北上,吴国就要完了。不得已,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董昌的要求,双方各退一步。
润州城里的守军不再为难董昌,准许对方退兵南下。董昌也不得再进攻润州,必须立刻撤离。
…
目光回到魏国方面。
由于不清楚扬州城内部的布防情况和兵力配置,葛从周统领四万大军,兵临瓜步、白沙二镇后,并未贸然对扬州城大举进攻,而是象征性地派遣了数千兵马,对着扬州城的四面城门发起进攻。
经过几次小规模的试探后,葛从周大体估算出扬州城内的守军数量,不会超过两万,心中已然有了底。
此时的魏军尚有四万左右的兵马。
四万对两万,倘若平原野战的话,当然占尽优势。奈何这是攻城战,只靠区区四万兵马,想攻克两万守军驻扎的城池,显然还是太少了。
兵法里说“十则围之”固然夸张,但面对两万守军,起码也得派七八万兵马进攻,才可能能有破城的机会。
不过好在,这只是传统意义上的理论。
对于葛从周统领的四万魏军而言,尽管大伙在人数上略显不足,自己这边仍旧有攻陷扬州城的机会。
因为魏国有一种秘密武器——火药。
为了南征顺利,过去三年的时间里,齐慎花费了数十万贯财政,动用全国的人力资源,到处挖硫磺、熬硝,弄出了将近五百多吨的黑火药。
这些黑火药经过筛选、精制,其中有三百吨被制成了专门的炸药桶、炸药包,专门给军队攻城时使用。
这次魏军南征,一来是走得太急,很多辎重包括黑火药在内,没来得及一起运输;二来则是担心黑火药随船队一起运输,哪里出差错产生爆炸,影响军心士气。
因此齐慎才特地下令,让留守汴京的官员们,等自己的大军南下一段时间后,再把火药运过来。
此时距离魏军出征,其实快有两个月了,魏国先前生产的三百多吨黑火药,已经有三分之二,被陆续运送到了东、西、中三个方向。
其中有一百多吨被送到了寿春城内。
这些日子来,齐慎一直在想办法,想要将这一百多吨的火药运到前线,尤其是运到葛从周那里,好让对方能顺利攻取扬州城。
…
“众美,近来战事进行得如何了?”
寿州节度使衙署,齐慎照例在前堂会见王檀,向对方询问各地战事的进展状况。
没办法,眼下他无法亲临战阵,所有的信息,只能坐等各方汇报。
“回禀主公,我大魏的三路大军,眼下基本都取得了优势。”
王檀笑着拱手道:“东路军方向,听说谢彦章元帅依靠火药,已彻底夺回了楚州、安宜二城,将杨行密一行人,驱赶到了高邮城。”
“什么,只是驱赶吗?”
齐慎闻言,颇为不悦道:“告诉谢彦章,要尽可能歼灭吴军的有生力量,几座城池的得失,不能代表什么。”
“是。”
王檀点了点头,接着有些担忧道:“高邮距离扬州不远,彼此还有运河连接,如今杨行密手中尚有近三万兵马,末将担心,一旦葛从周元帅进攻扬州,会受到后方高邮吴军的夹击。”
齐慎深以为然,点头道:“孤马上给谢彦章传令,让他立刻出兵,把高邮城围个水泄不通,不给那杨行密回援扬州的机会。”
“主公,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北方的。”
王檀迟疑了片刻,压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