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问话的人眼睛一亮,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心里盘算着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自己再悄悄过去看看。
她家里一个正式工一个临时工,手上倒是有些钱票,快过节了自然得琢磨着吃点好的。
另一个回来的人说道:“有细粮,我买了点,要不给你匀一捧?”
“真的?那可太好了!”说儿媳妇没奶水的老妇也笑开了,眼底全是惊喜,说着就把人拉走了,“走,家去家去。”
众人看着没有什么别的新鲜物件,就纷纷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周奕泽则带着兰欣候在拐角的路口,凭借敏锐的听力把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
半晌后,她看见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女人手臂上挂了个菜篮子,慢慢从小胡同的方向走来,往他们身边绕。
周奕泽比了个手势,兰欣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心中暗自思忖着。
这条巷子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黑市的存在,而且习以为常,看起来还挺不可思议的。
直到出了巷子口,女人左顾右盼了一阵没有看到熟人,才心有余悸的回头和他们搭话。
“同志,我家老张和我说了让我带你们过去,你们想知道啥都可以问我。”说完她紧张兮兮的环顾四周,就怕有熟人撞见。
兰欣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我看这里人很多,好像每个人都知道黑市?有的人不应该很抵触吗?”
“同志,我们早上去的地方其实是几个厂子互相交换瑕疵品的地方,最开始去的都是各个厂子的家属,以物换物,没人查的。”
女人就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后来慢慢的就演变成几条街道的人都知道了,每逢周三周六开市,小心点过去,没大碍的。”
兰欣点了点头,“由各个工厂牵头,那算是卡在政策边缘了,竟然还算合法?”
“是呢,”女人附和道,“就是多了一个好听的名头,要不我们可不敢去黑市,万一被抓住一家老小就都完了。”
兰欣点点头,觉得这想法倒挺新奇的,只要和当地部门搞好关系,是不是他们也能做个这样的市场。
不过她给家里邮寄的物资已经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大概率是不会去实现的。
“听我家老张说你们也想去看看别的地方,那些我倒是知道一点的,可一直没敢过去,我把地址告诉你们。”女人说完就报了几个地点。
还包括规模的大小,入口的位置,以及一些简单的规矩等。
兰欣心想,知道的这么详细,看起来不像是没去过的。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事。
周奕泽把这些信息记下,道了谢,女人也领着他们到了地方。
这处离方才那条胡同只隔两条街的距离,但是胡同里路线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还真是要一阵好找。
女人指了指一个掉了漆的红木门,“就是这了,没有进门费,进去报厂名就行,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有什么事再去找我就行。”
周奕泽点了点头,递给她一个约有一斤装,但只是盛了半满的小袋子。
女人接过后欣喜若狂,连连道谢,然后飞快的转身走了。
“是什么?”兰欣偏着头疑惑的看着。
周奕泽笑着回道:“麦乳精。”
兰欣点了点头,把目光放在周围,两旁的建筑古旧,处处透出一种岁月沉淀下的历史痕迹。
她率先向前走着,周奕泽默默护在她的身后。
进了红门抬头一看,只见又一个破旧的门洞出现在眼前,门上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木门。
门洞两旁是一些低矮的民房,已经被风化的厉害,基本都是只留了半边墙壁,或是屋顶漏着大洞的那种废弃建筑。
路两旁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异味,院子里只有一个人影在晃动,瞧见他们就走了过来。
周奕泽报了货运厂,这人就摆了摆手示意往里走。
再往深处人就越来越多了,小小的院子里却藏着个半地下的仓库。
里面光线很差,白天也显得十分昏暗,到了晚上估计伸手不见五指。
人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依稀可以听到一些物资的名字,大多是各种瑕疵品,价格有些是和供销社或国营店铺的一样,有些还要高些,胜在不要票。
两人在其中转了转,用纸板铺在地上的摊位上陈列着各种物品。
兰欣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前大多都是些寻常的日用品,瑕疵布,瑕疵暖水壶,搪瓷缸等,种类十分单一。
倒是有些人背着竹筐不时和人说些什么,里面应该是肉食、鸡蛋、干货或者自家种的青菜等,也没什么特别的。
“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了,哪个离的近一点?”兰欣轻声问道。
这里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所以也不觉得失望。
周奕泽目光在四周扫过,“最近的河边那个据点,走过去大约20分钟,那里的规模比这儿大的多。”
兰欣点了点头,“好,就去那。”
两人不动声色地穿过人群,走出仓库。
倒是守在外面的那人,看两人长相出挑却空着手出来,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
这一次,他们一路朝着河边走去,这里人烟稀少,树木繁多,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这条小路似乎鲜有人迹,两旁的树木叶子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秋风中摇曳。他们穿过一片浅浅的水河滩,脚下的泥土湿漉漉的,不时发出“吱吱”的声响。
不多时,在一片荒凉之中,他们看到了那栋描述中挂着黑布条的土房子。房子侧面长满了荒草,无路可走,只能踩着荒草丛往前。
周奕泽扶着兰欣的胳膊,两人又往前走了六七百米,才看见有人活动。
“等等。”周奕泽叫住兰欣。
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右脚,兰欣疑惑的停在原地,“怎么了 ?”
周奕泽皱了皱眉,“裤子上有刺。”说着就蹲在她腿边,把那些颜色枯黄的刺球一个个认真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