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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军将在春播结束之后开拔,出发之前他们将分队在“太原”郊外的农耕区劳作。

因为本来就是亦兵亦农的身份,新军对参加劳动自然没有怨言。

“徒”一般是单独一个小家庭,一家之主名下有一定的农田,会有几名奴隶,作为家主在农忙时期一样会参与劳动。

“士”则是管着一些小家庭,一家之主名下的耕地通常是数百亩以上,名下的奴隶数量一般是过百到近千之间,到了这等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亲自劳动了。

到了“大夫”这个阶级,名下的耕地不会低于千亩,多则是很难设定一个上限,属民与奴隶的数量不会少,更加不需要参与劳动。

空有身份没有相应资产的情况在当前比较少见,哪怕获得身份之前没有资产,得到爵位也会必然获得土地与奴隶的赏赐。

拿楼氏这边的情况来说,楼令赐封某人为“徒”,封赏之前就该准备好土地与奴隶,赐予“徒”身份的时候一并将土地与奴隶赏下去。

楼令从“士”晋升到“中大夫”的爵位,每一个位阶的提升,一样获得了土地和相应的人口。

与“徒”、“士”不同的地方在于,从“下大夫”这个爵位开始,能够获得多少人口,要看获得的土地上有多少人,不是一定会得到多少人口。

总会提到“属民”这个词,它其实应该拆分来理解,“属”就是黎庶、奴、隶;“民”则是大夫、士、徒,后面还要加上一个羡。

所以了,起码在春秋时代的阶段,真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来当这个“民”。

“这一次出征以你为主,你也是第一次统兵出征,该怎么做事……多问有经验的族人与家臣。”楼令自然要送楼小白出征。

没有举行什么出征仪式。

前来送别的人挺多。

楼令自然不用说。

作为母亲的姬娇也到场。

然后是,楼小白的兄弟姐妹,楼氏的一众族人和家臣。

换作其余人自然没有这等排场,谁让楼小白是楼氏的世子呢。

他们既是在送楼小白出征,也是在表达纯纯的殷切期望。

在春秋时代,一家之主与继承人必须要足够能打,无法统兵作战的一家之主或继承人注定是要让所有人感到失望。

那个“能打”不一定必须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为起码的素质是要展现出能够带兵的能力。

要是连一支部队都管不好?便是继承人的身份,最终也无法坐上家主之位。

里面的道理实在太多太多,其中一项就是:一支部队都无法管理,能够奢望管理好家族吗?

想要管好部队并不容易,不止涉及到军事技能,跟“驾驭”的关系更大。而想要担任一家之主,不懂“驾驭”他人的能力怎么行嘛!

类似的能力都可以归纳到“帝王心术”里面去,只是在春秋时代属于每个一家之主必备的能力之一而已,后面由于各种淡化乃至于严防死守才产生“帝王心术”这么一个学科。

大军出发了。

阿娇看着逐渐远去的队伍,问楼令,道:“真的一切安排妥当了?”

身为一名母亲,孩儿将要远行,还是奔赴战场,怎么可能不担忧呢?

楼令就实说道:“我只负责安排狐氏从旁协助,其余需要小白自己去摸索和主导。”

出征林胡真的就是一种小场面,要是楼令将什么都安排好,怎么起到历练楼小白的效果。

“这一次,小白需要处理的不止是军务,涉及到怎么来管理附庸。他必须懂得那些事情怎么处理,有我在上面压着,再是处理不好……,只能说不堪重用。”楼令可不希望辛辛苦苦一辈子,创立起来的基业败在挑错继承人的这一项。

当然了,要是严格执行嫡长子继承制的话,楼令其实没得选。

恰是因为没得选,楼令更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嫡长子,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来对继承人进行锻炼。

该懂的道理,阿娇能够不懂吗?但是,她作为一名母亲,思想或感官上面肯定要跟父亲有区别。

多数女性会更加感性,她们通常也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才不管多余的其它。

男人看到的事项更多,明白一旦无法承担起来将面临什么,培养子嗣上面只会更加严格,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硬下心来。

其实,同样的一件事情,男人跟女人的处理方式或理解层次真会不一样。不止是性别上的区别,跟自小的养成环境有关,再来就是来自荷尔蒙的影响了。

如果出现女人比得上男人的地方,好多赞美之词就要铺天盖地过去,什么巾帼、女强人、女中豪杰全给冠名而上,相反本就能够做到的男人被视作理所当然。(这是不是一种歧视?)

楼令知道不用跟阿娇多讲道理,只是说道:“你不希望小白长在温室吧?”

阿娇出自什么家庭?旬氏作为一个老牌家族,他们可不光教育家族里面的男性,对于女性的教育也不会缺失。

“该懂的道理我都懂,可我是一名母亲啊!”阿娇说道。

楼令说道:“我是一名父亲。”

这就对了!

夫妻对待孩子肯定有自己的态度,各自想怎么表达,不会将家庭、家族搅得不得安宁,各自发挥也便是了。

那些非嫡长子女,他们安静看着父亲与母亲展示态度,要说内心不羡慕楼小白这位嫡长兄,又怎么可能呢?

这个时候,平常的教育方式,以及楼小白怎么跟一众兄弟和妹妹相处,一定会体现出效果来。

明确的嫡长子继承制之下,男性知道决不可越雷池之步,他们哪怕有更多的野心也知道该压制,或者换一种方式来展现出自己的野心。

怎么换一种方式?

其实就是更努力一些,展现出自己的才能与能力,争取可以获得分封,成为小宗之主。

只要他们成为了小宗之主,能够获得更大的自主权,届时将小宗发展得比大宗更强,某天小宗将有机会取代大宗。

至于是像魏氏那般和平演变,还是如曲沃代翼一般血淋淋,看得无非是当时的实际情况。

家族里面的女性想法会更简单,她们也不用玩得多么复杂,加把劲去讨好楼小白这位兄长,努力维持好双方的亲情,嫁出去之后一样可以持续得到多方面的好处。

今天,送楼小白出征只是附带。

之所以说是附带,主要是楼令也要带着一支队伍离开。

主次要分清楚!

楼令是一家之主。

楼小白只是世子。

说附带,有什么错吗?

“那些封君都是蠢货,对付起来并不困难,难在你要控制获得的好处。”阿娇已经让一众女子先回去。

一家之主无论有多少女人,这个家族只会有一名主母。

也就是说,不管楼令的子女生母是谁,他们从法统上只有阿娇这么一位母亲。

其余如媵、嬖人是生育了子女,可是她们并没有对子女的养育权,其中包括了教育权。

阿娇心情并不怎么美丽,努力控制好表情,不在这种日子耍性子,继续往下说道:“你还有更难的地方,真要进行计较,能够得罪得起几个家族?”

这些道理楼令全懂。

现在,侵占晋君寿曼资产的群体,不止是公族的封君,还有那些卿位家族。

要论哪个家族对晋君寿曼的资产侵占得最为严重,无疑是郤氏了。

那种侵占不单独限制在吞占了物质资源,包括本应该效忠晋君寿曼的家族,他们现在成了郤氏的附庸。

类似的情况出现在许多家族,好些应该直接效忠晋君寿曼的家族,其中也有几个成了楼氏的附庸。

即便是楼氏,按照《周礼》的相关要求,楼令其实也该无条件效忠晋君寿曼,目前的情况却是楼氏会看郤氏的选择,再决定要不要效忠晋君寿曼这位一国之君。

所以了,有人认为楼氏成了郤氏的附庸,那种认知也不算错。

有区别的地方在于,楼氏没有跟郤氏签下什么契约,同时没有公开表过态,跟直接与楼氏或什么家族签订契约,或是公开表态的家族,存在那两个不同。

半个月后,楼令抵达“新田”。

这一次,楼令没有再休息两三天,入城就直接向宫城而去。

“中军尉突然回到都城,为了哪般啊?”程滑在宫城门口将楼令一行人拦住了。

如果楼令不了解旬氏的内部情况,必然误会程滑是代表旬氏来拦截。

程滑虽然是旬氏小宗程氏的族人,他却是栾书的人!

“你什么意思?”楼令不拐弯抹角。

楼氏到“新田”的队伍,人数多达数百。

每一个家族平时都会安排人在几个城门附近盯着,主要就是了解谁出城,又有谁来到都城。

刻意乔装打扮都有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别说是明晃晃地来往了。

看程滑绝对是特地来宫门堵楼令一行人,摆明就是有所意图。

楼令见程滑昂着头不回答,目光在程滑身后众人扫视了一圈,说道:“中军将有什么说法?”

堵路的一众人里面,人员来历的方面比较复杂。

多数人并非出身旬氏,里面没有旬氏的附庸,程滑是受了谁的命令来堵门,受谁指使不就是明摆着了嘛!

果然,程滑看似因为楼令直接点名栾书而错愕,回过神来呐呐地说道:“我受中军将所嘱托,特来奉劝中军尉一句,君命有所不授。”

那么就是晋君寿曼将自己要办什么事情闹得举世皆知,连带将委派谁去做事也变得众所皆知了。

楼令真的忠诚于晋君寿曼的话,该是气得肝疼,直接破骂“竖子,不足以谋”都是轻的。

道理就摆在那里,既然是彻查这种性质,怎么能够事情还没有开始办,闹得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了的局面呢。

当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性质,还彻查个屁啊!

楼令面无表情地对程滑,道:“让开!”

“这么说,中军尉是要自误了?”程滑问道。

楼令刻意上上下下扫视着程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量,说道:“你看着不像一个蠢货啊?”

纯属是看着不蠢,没有想到会那么蠢。

程滑还在品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被楼令一臂膀直接扫得向后仓促退步。

扫开程滑的楼令直接迈步向前。

其余的拦路者根本不敢挡住楼令的去路,他们也没有听到程滑下令展开什么措施,只光眼睁睁地看着楼氏一群人入宫了。

“我不是蠢货,谁是蠢货呢?”程滑注视着楼令的背影,呢喃自语。

这么说,程滑不蠢,只是旬氏需要他是个蠢货?

了解当代实情,对这种事情就该见怪不怪。

任何一个家族,总是需要有人扮演这样那样的角色,没有一个家族会是例外,他们也会在内部将所要扮演的角色安排得妥妥当当。

楼令从城门洞出来,看到前方站立着不少人。

“怎么,只准进,不准出了?”楼令问话的人是祁午。

守卫宫城的武装来自公族,只不过是好多家公族封君一起出人,每年再根据公族内部商议进行轮换。

祁午做出不断向城门外窥探的动作,一边说道:“程滑突然间带着一批人来堵门,我封君命前来查看。”

有关键词,也就是晋君寿曼得到相关消息,做出了反应。

“没有信息显示都城的气氛很紧张啊?”楼令心里比较纳闷。

之前,晋君寿曼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泄露出去,该事楼令在“太原”就已经知道了。

楼令知道还回到都城准备奉命?他很乐意看到当前的局面,有自己的办事手段与手法。

所以了,刚刚在宫门前,楼令做出那样的举动,何尝不能不是开场表演的一部分?

楼令对还在张望城门外情况的祁午大声说道:“带我去谒见君上。”

“你们出去看看情况。”祁午先吩咐几个家族武士,再转身毕恭毕敬地对楼令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中军尉走在前面。”

礼仪尊卑嘛。

现场以楼令的身份与官职最高,自然该是他走在最前面。

约一刻钟之后,楼令来到晋君寿曼所待的一间小室。

“君上怎么不掌灯?”楼令能够认出昏暗视线里,前方坐着的晋君寿曼身影轮廓。

“中军尉来了啊?”晋君寿曼先招呼了一句,对着即将行礼正式问候的楼令说道:“坐,先坐。”

楼令还是行礼致意才去坐下。

“有重臣要害寡人啊!”晋君寿曼颤抖着声线这般说话。

楼令的耳力一直挺好,他听到晋君寿曼那样表态之后,隔间之外有人活动时,身上甲胄与武器磕碰的轻微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