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乌合之众有两种打法,第一种自然是以摧枯拉朽的方式,不给他们有任何的喘息之机,很直接地横推过去;第二种则是一个“稳”字,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或部署,坚定己方的战略目标。反正战争本就是人与人需要接触拼杀,不犯错就是最大的前提,最终拼的本就是硬实力。
是的,双方的指挥官需要做得就是尽可能不犯错,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很多奇谋的例子,说白了就是以小博大,并且那些奇谋基本属于比较侥幸才成功。
人们记住了某一次“奇谋”的成功,压根不知道有多少“奇谋”在施展过程中失败,误以为战争靠的就是谋略取胜,其实就是一种“幸存者偏差”而已。
事实是什么?绝大多数时候,能够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双方的硬实力!
简单举个例子:一方只有大刀长矛,另一方有随时能够发射的和平弹。
那么,只有大刀长矛的这一方再是谋略滔天,有取胜的可能吗?
别说什么干掉敌方首领取得胜利之类的话,一个首领死了,一定有新的首领上任,新首领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下令发射和平弹了。
所以,谋略之类大多就是在双方实力水平,不是那种差距太大的情况之下有用。真要是实力差距到天差地别的情况,有再好的谋略也没有施展空间。
从字面意思去进行理解,奇谋之所以是奇谋,能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极小,不是吗?
赵氏有相当数量的属民和奴、隶参战。
这一部分的赵人,他们平时没有经过训练,凭借的便是一股血气之勇。
有另外两个问题,那些赵人听不懂军令,平时伙食的锻炼决定了身体素质。
听不懂军令就代表无法列阵而战,对上列阵推进的敌军,真不是光凭血气之勇就能够抵消优劣势。
所以了,楼令很清楚先前祁氏的失败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各种瞧不起赵氏的乌合之众,屡次战败仍旧没有正视,多次贪功冒进导致大败亏输。
这一次,楼令可以根据赵氏多次获胜,来采取针对性的设下陷阱,不那么干的原因就一个:明明俺全面占据优势,为什么要搞那么多花样?
玩得越复杂,出错的机率就会越高,应该没有人不懂这个道理吧?
楼令完全无视了祁奚那不好看的脸色,公事公办地汇报进军的过程,收获之类压根就是提都没有提。
“令大夫为什么要这样呢?”祁奚问道。
楼令装傻,露出错愕的表情,反问道:“怎么了?”
祁奚“呵呵”笑了两声,转而去与其他人说话了。
这样的话,楼令不怕得罪祁奚吗?讲实话就是不怕,外加故意用那样的态度。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跟谁都成为朋友,他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朋友。
楼令已经是旬氏、范氏的姻亲,跟郤氏的关系也非常不错。
晋君獳的谋划加所作所为,注定成为“交际花”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楼令不单纯是认为祁奚不值得深交,或是祁氏实力比起郤氏、旬氏、范氏等家族差,更不是祁奚当了铁公鸡,才不愿意与之交朋友。
“他是个聪明人,会知道为什么。知道了还问,威慑我呢!”楼令心里门清。
然而,祁奚注定与卿位无缘。他这个中军尉所持有的权柄,能够给楼令造成麻烦的地方不多,对楼令的威慑力几近于无,怎么可能让楼令产生害怕的情绪呢?
相反,楼令是司马,属于哪一支军团都能够管到,该害怕的是祁氏才对!
讨伐大军来到“赵”城郊外,驻营期间遭到了赵氏武装的骚扰,不过那是祁奚该烦恼的事情。
楼令刚刚履行完先锋的责任,哪怕他很好用,要是祁奚再给任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执行,比如过于疲劳需要休息等等。
只要祁奚被拒绝,不想撕破脸只能忍着。
究竟是什么让楼令这般肆无忌惮?纯粹就是这一次出征,楼令属于无欲无求的那一类人。
人不就是这样吗?想要获得什么才需要努力,一旦无欲无求就会减少顾虑。
祁奚如果足够聪明,他平时需要当楼令不存在,轮到求到楼令的那一刻,该是他低三下气求人了。
所以了,接下来的半个月,楼令每天就跟上班那样露面打卡以示存在,其余事情则是一概不参与。
在那半个月之中,祁奚只是对“赵”城进行了两次试探性攻城,其余做的是清除城外的赵氏武装。
楼令知道祁奚那样做是对的。
打城池攻防战的话,有点基本军事素养的城防指挥官,他一定不会将所有部队集中在城内,城外必然留下至少一支部队。
守城方在城外的那一支部队即便再弱,只要不是被攻城方找到机会全部吃掉,哪怕是一再溃退之下的情况,他们的存在也能够对攻城方产生威胁。
“只打造攻城的梯子,弄了一些盾车,没有其余攻城器械了。”楼令近期就是逛游,哪里都逛一逛,包括制作攻城器械的区域。
那种梯子就是梯子,没有倒扣装置,下面更没有底盘,纯粹由数人合力扛着抵达城下,竖起来搭在城墙上,提供士兵向上攀爬。
盾车?很古老的攻城器械之一,它的作用就是掩护攻城士兵推进到城墙附近,之后一些弓箭手也会依靠盾车的掩护与城墙上弓箭手互射,或是在盾车的掩护下朝城墙上的守军射箭。
整个春秋时期,爆发的城池攻防战屈指可数,频繁爆发城池攻防战要到战国时代了。
“现在没有公输班,没有墨翟(墨子),几乎没有人琢磨攻城器械。”楼令还是知道由于公输班与墨翟进行较量,两人才制造出多种攻城与守城的器械,使得城池攻防战进入到全新的阶段。
目前距离公输班和墨翟进行发挥有多少年?至少要两百四十年之后了。
“司马。”魏锜很碰巧遇到了楼令,主动打招呼。
到现在为止,魏锜还没有大夫爵。
这个也是因为魏氏没有人坐上卿位,要不然其余卿位家族的核心成员到加冠之后都有大夫爵了。
“锜旅帅。”楼令进行回应。
“之前锜多有得罪,请司马恕罪。”魏锜说道。
这是迟来的道歉。
只不过,楼令与魏锜的矛盾实在不好定义。
拿楼令俘虏杜回的事情来说,确实是魏氏堂兄弟追击杜回到一个林间,然后杜回恰好被楼令给碰上遭到俘虏。真要算起来,还真能够说是楼令抢了魏氏堂兄弟的功劳。
到后面,晋君獳将魏锜很希望得到的“吕”地赐予楼令当封地。这个则是真的不能怪楼令了。
“你和我的事情都是误会,锜旅帅不用道歉的。”楼令说得很诚恳。
魏锜苦笑说道:“不不不,是锜没有摆正心态,该向司马请罪。”
楼令与魏锜对视,正色说道:“我原谅你了。”
魏锜再次向楼令行礼,随后原地倒退几步再转身离开。
下对上告辞,本就是面向上位者的方位后退,退开一段距离再转身离去。
楼令看着魏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两年的时间而已,魏锜的改变好大,没有了之前随时随地展露的自信,更像是精神升华之后懂得了内敛。
可能的话,楼令并不愿意与魏氏为敌。
那不是楼令知道魏氏将会崛起,纯粹就是楼氏不应该有死敌。
当然了,楼令故意用那种态度对待祁奚,同样清楚楼氏不能够与谁都成为朋友。
“攻城了!”
不知道谁喊了那么一声。
楼令招呼赵锜,说道:“我们去看看。”
早晨期间,祁奚就集结了两个“师”的兵力,在“赵”城的北侧、东侧各布置了三个“旅”的兵力,剩下的兵力集中在西侧,南侧则是没有屯兵。
这种围三阙一的打法很古老,其实就是故意给敌军留有希望,避免对方抵死相拼。
“祁奚这是想多了啊!”楼令过来时,攻城部队已经上去了。
这边的赵氏众人,他们根本不可能弃城而逃,留出一面城墙不攻,无法起到心理战的作用。
围三阙一是一种战术,穷寇莫追是一种战法,只是无论战术或战法都要视实际情况去应用,要不然谁读了兵书都会成为兵圣了。
赵锜听到了楼令刚才的话,低声问到:“家主会怎么打?”
楼令看着前面两支不同归属的部队在互射,有些提不起精神地说道:“赵氏不可能放弃‘赵’城,他们明显出现了内乱,不能拖拖拉拉,也不要让他们产生会再一次获胜的希望,直接以压倒性优势兵力持续猛攻,速战速决才能减少损失。”
祁午就在楼令身后三米处,由于楼令没有刻意压低说话声音的关系,说的那一句话被听得清清楚楚。
平叛的部队总数接近一个满编军团,也就是一万两千左右。
赵氏在“赵”地的武装绝对不满一万,城中也许只剩下三四千守军了。
不久之后,祁午来到祁奚这边,复述了楼令的那一句话。
“司马知道你在身后吗?”祁奚问道。
祁午想了想,说道:“知道的吧?”
祁奚低声呢喃道:“司马很会做人啊……”
祁午没有听清楚,问了一句。
祁奚不答,反而吩咐道:“下令攻城部队后退,再召集众人。”
自然会有人去传达祁奚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