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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马乱的声音过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倾吾双手颤抖,跪坐在床榻边,面色惨白如纸。

细密长卷的睫毛还挂着泪珠,酒意未褪,少年困的再次睡着,倾吾看着露在薄被外涂满厚厚膏粉的腿,心脏似被搅碎一般疼的冒血。

水瑬拿着扇子轻轻扇着被烫伤的地方,这才去看他阿爹,“阿爹,发生了何事,爹爹喝完酒都是乖乖睡觉,从来不闹的。”

倾吾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喉咙干涩,“我天黑时煮了鲜奶,魔侍进来说放些乳块比较好。应当是听见声音才醒的,他看到我们站在一起,下来推了她。是我不好,都是我。”

闻言,水瑬先是一愣。

爹爹看到阿爹同那个魔侍站在一起,生气了?

想到方才那个涂脂抹粉装扮艳丽的魔侍,水瑬眉头轻轻皱起。

魔君寝殿未经允许怎可随意进入。

这也罢,竟敢对他爹爹出言不逊!

倾吾想起魔侍的话,红眸杀意浮现。

这个新提的魔侍素日并未有逾矩之处,白日突然大胆的进殿内主动提出侍候不说,晚上又拿了乳块作借口,少年好不容易回到魔域,他开心万分,一心扑在水明漓身上,也就忽略了。

却没想她不仅违抗他的命令,还敢说出那些话,当真是该死。

水瑬当即扭头道:“烈焰,我不想在寝殿再见到她。”

倾吾直接道:“处理了。”

都是他错。明知道少年还睡着,没有及时呵退魔侍,吵醒他,害他哭不说,还受了这样重的伤。

他没有心思想其他,轻轻拢住少年的手,疼的嗓音颤抖,“阿漓。”

见状,烈焰神色愈发冷冽,大步走出去。

尽管如此,水瑬仍是觉得不畅快,本是漂亮的腿和脚变成现在这样,他眸光凉透,心中杀意压不住,恨不得亲手剥下她的皮。

他自小照顾爹爹从无差错,生怕爹爹磕着碰着或者露出一丁点难过的表情,搁在心里疼的。

今日被一个小小的魔侍欺辱不说,还遭了这般大的罪。

水瑬第一次起了杀心,握着扇柄的手用力几分。

又担忧道:“阿爹,你不要自责,爹爹醉了,可能……”

可能记忆有些混乱,也可能,是……

水瑬低头沉思。莫非,莫非,爹爹是吃醋了?想到这里,他猛地扭头去看他阿爹,“阿爹,爹爹多久没这么闹过了?”

倾吾一愣,道:“在你几个月大时,就没再闹过。”

说罢,他神色僵住,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低头去看少年,“他?”

水瑬点点头,“好像是的。”

倾吾喉结滚动了一圈,“可是他当时还醉着。”

“您觉得爹爹把您当成父君了?”

倾吾点头。

“不对。这么多年爹爹喝醉过多少回了,醉时什么样?乖的不得了,好听话的,哪里再发过一回脾气,阿爹又不是不知。怎的今日突然闹起来,推了魔侍不说,还不让您碰他?他从前哭闹不是都怕您不要他吗?”

水瑬分析给他听,又认真道:“阿爹,我觉得您需要想一下。”

“什么?”倾吾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心中早就乱成一团,理不清。

水瑬脸一红,却还是认真道:“您强硬一点嘛,我,我父君又不是不愿意。”

“……”

倾吾沉默片刻,声音干涩,“可他不愿。”

水瑬无奈的看着他老父亲,“阿爹啊。”

清月西移,天空泛起鱼肚白。

红狐狸醒来见旁边没有人,随便穿好衣裳去找水瑬,他刚出门便发觉气氛不对,立刻往倾吾睡的房间走去。

门开着,白玉闻到浓郁的药味,不由得加快步伐,水瑬正悄无声息的忙碌着。

水瑬点头同他打招呼。

白玉皱起眉,脚步放轻,看到倾吾一动不动守在床榻边,视线移过去。

惨不忍睹的小腿和明显被烫伤的脚暴露视野,白玉差点气死,面容扭曲,怒声质问倾吾,“谁干的!”

见他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水瑬只好拉着他先出去。

听完后,白玉掐着水瑬后颈,神色严肃,“水瑬,此魔不能留。”

若单只是罚了,恐留后患。小蚌精不能再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水瑬神色有些难过,声音很低,“处理过了。”

但他没同红狐狸说的是,他阿爹不仅处理了,竟将一块没有被浇灭的炭火摁在了心口上,他根本来不及拦,吓得差点跪了,直到现在,都死活不肯涂药。

白玉意外的看倾吾一眼,“倒是干的不错,值得。”

又问:“要是我被欺负了,你帮我不帮?”

哪有咒自己受伤的。水瑬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红狐狸不乐意了,正要纠缠,水瑬扯了他的袖子,“我准备了粥和小菜,你先吃饭。”

“哦。”

红狐狸迷迷糊糊乖乖跟着他走,回过神又不依不饶,“不行!别想糊弄过去,你必须说!”

水瑬抬头看他,神色平静,语气淡淡,“谁若欺负你,我便断了他轮回的路。”

“……”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红狐狸听着,莫名打个冷颤,同时开心的揽住他的肩,哼唧,“算你有良心。”

倾吾一夜未合眼,手握着少年的手腕,目光一直盯着露在薄被外的腿上,他小心的看护着,生怕他动,碰到伤,红眸也湿了一回又一回。

少年突然动了,伸着懒腰,打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红肿的眼眶,待看清倾吾痛苦的表情,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他突然抓住倾吾的衣袖,羞愧的满脸通红。

倾吾轻轻按住他,声音低沉沙哑,“阿漓乖,不要动。”

抬手倒了一碗蜂蜜水,又试了试温度,小心翼翼扶他坐起。

一碗蜂蜜水喝完,水明漓从昨晚的醉意中清醒,自责懊恼的捂脸,支支吾吾,“昨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乱发脾气,对不起。”

他记得,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下床推了那个魔侍,还说了那种话,自己又笨手笨脚撞翻了火炉,活像个耍泼的酒鬼。太丢脸了,他都干了些什么,水明漓心中哀嚎。

这道歉简直要了倾吾的命,他颤着手把碗搁在桌上,声音高了几分,“阿漓!”

水明漓忙抓住他的手,“我不道歉。我不疼,我真的不疼了。”

少年越是乖,倾吾越难受,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声音低得几成气音,“我让你受伤了。”

“不是你,是我自己没注意。大魔头,你不要难受,我真的不疼了,这个药很好。”

倾吾摇摇头,再忍不住小心将他搂在怀里。

水明漓僵住。

大魔头在哭。

他嗓音干涩,懊恼万分,“大魔头。”

他才刚来,本来开开心心的,竟然闯了塌天大祸,害大魔头自责伤心。水明漓心中抓狂,暗自骂自己蠢货。

他顺着倾吾的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大魔头安抚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我昨晚莫名其妙推了她,还凶她,她一定很伤心,大魔头,我,我想跟她道个歉。”

倾吾敛下眸底的冷色,哄道:“她知道你喝醉了,已经安抚过了。”

水明漓松口气,“那就好。”

过了会又扭捏着问,“她是新来的魔侍?”

“幽冥新提上来的,刚来不久。”倾吾说着突然抬头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