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周围的枪声疏落下来,众人依然不敢松懈,竖起耳朵听着动静,手指片刻不离开扳机。
没过多久,战场彻底没有了枪声,只听到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太安静了,大家的耳朵有点不习惯。
“你是谁?!不要过来!”后方比较远的一个地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声音里透着惊恐,在这个环境里让大家听的一清二楚。
大家都不由得回转身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那边只看得见树的枝叶在摇晃。
“不……啊,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救…救命!”听得出来那人情绪崩溃了。
“啊!……”,随着一声惨叫,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现场再度剩下树叶的“沙沙”声,大伙儿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声音最后传过来的方向。
远处的树枝动了动,过一会儿又有树叶在动,不过距离更近了些。
“不要开枪,是我,厨师。”有一道浑厚嗓音传来。
大家心里确认了来人是谁,都松了口气,手里的武器收起来。
一处的树叶被拨开,露出当中的一个身影,体型雄壮,正是时来新。
“头,果真是你!”
“太好啦,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刚才那几枪太带劲了,什么时候教教我?”
……
见到时来新人群“轰”的一声热闹起来,战场纪律都顾不上了,似乎大家有好多话要跟“厨师”说。虽然大家只是并肩作战一个晚上,却像认识了很久,连陈乔任都是这个反应。
时来新的身形完全显露出来,一手斜扛着长狙,另一只手却拎着一大坨东西,仔细看原来是个人,身上穿着黑色作战服。
“大家原地休息,留几个人放哨。”时来新说道,他回来了,自然而然就接过了指挥权,大家似乎也觉得顺理成章。
反正大家这种体力状况,坚持不了几里路,还不如立刻休息。 接着时来新把陈乔任叫到一旁,两人轻声聊起来。
“把战斗人员和伤员的情况跟我说说。”时来新向陈乔任询问。
“伤情较重不能自己走路的有二十八人,轻伤可以走路的有三十人,身体没有问题可以作战的有四十六人。”陈乔任回答。
“伤情危殆,需要立刻治疗的有几个?”
“有十一个,如果再不进行治疗,恐怕……”很明显这些人也是陈乔任最担心的,表情黯然。
“来之前陈族长跟我说过,像这种伤员可以把他们留下来,不用随着部队转移。”时来新转述了陈长鑫的命令。
“这怎么行,他们不就成了敌人的俘虏?”陈乔任想不通。
“哎,”时来新叹口气,“至少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抛弃受伤队友,恐怕弟兄们不答应,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陈乔任眉头紧皱。
时来新看一眼面前的世家子弟,其想法本质是和陈长鑫是一样的,看问题的角度都一样,比较有大局观,信奉慈不掌兵。
刚才在宿营地的时候陈长鑫就很犹豫,最后同意时来新的处理办法,其实只是限定在拖后这支部队身上。
陈长鑫那支部队里的人大多是陈家的核心份子,知道陈家的一些隐秘,如果被敌人得去,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陈长鑫心底里恐怕是宁愿他们死在山野之中,也不可以被落到敌人手里,只是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
而陈乔任这支部队,成员都是外围人员,陈长鑫可以做出壮士断腕的决断。
时来新立场与陈长鑫不同,心底里当然是希望能救一个是一个,无奈他无法代替陈家作决定,同时,如果他站在陈长鑫的位置也许做法会一样。
“这是陈族长决定了的,”时来新不想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搬出陈长鑫来。“你去跟这些伤员是说说,给他们一个选择权,愿意跟着部队走还是留下来。”
陈乔任很无奈,踌躇了一阵,还是执行时来新的指令去了。对时来新他是信服的,即使为难也绝不会有抗拒。
队伍休息了一个小时,陈乔任也和十一位重伤员谈过,其实当中有几个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能随部队的安排。
伤员基本上都同意留下来,都是正常人,能够活命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如果这时候用忠诚大义去绑架人家,就太没有意思了。
陈乔任可以为家族献出生命,但他不能要求别人也这么干,起码在时来新视线范围内不可以。
将十一位伤员集中在一起后,时来新命令大部队准备出发。
发布过命令后,时来新去把自己刚才战斗中抓到的那个活口提到面前,对他说:“我可以放你回去,告诉你的指挥官,照顾好我们的伤员,不许虐待他们,如果敢这么干,我必取掉你们项上人头,我说得出做得到。”
“如果你们及时救回我的伤员,我可以允诺,穿像你这身衣服的人,只要不过前面的那条河,我不杀你们。”
时来新以他的战斗力,在这人心里已经树立起恶魔般的形象,哪里敢跟他说个不字,捣蒜一样点头。
陈乔任在一旁看着,心中嘀咕,这人原来早就准备了一手,幸好没有跟他耍心眼。
大伙见到这一幕,心里也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想法不免也多了起来。这也是上位者不喜欢的一种情形,人想法多了,选择就多了,自然地畏惧也多了。
现在陈家尚在绝境中挣扎,谁能担保自己还能够活下来,可以不受伤?在这山野当中有吃的吗,有睡觉的地方吗?如果此刻自己在秦都的家里多好,还有,家里人会担心成什么样?
各种各样的心思在面前的人群中滋长,时来新仿佛听到人的念头在纷纷破土而出的声音。
队伍人心乱了,这就是处理伤员的代价。大家在逃亡的时候没机会去想,在暂时脱离危险的时候却有了想的空隙。
时来新不畏惧或者说不担心同伴们想法多,相较之下,他更不愿意看到同伴在蒙昧的状态下死去,他想给他们选择的权力。
时来新骨子里是个自由散漫的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洗脑,控制思想。他在昆北了解到国父达仲维生平事迹,心中产生敬仰,那句“不相信权力,只相信智慧”的名言,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