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明伟运用他的审讯技巧,层层设问,兜兜转转地把时逵引向案情的核心,再加上不断地上手段,时逵仅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一直处于惊惶紧张的状态,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事情,许多藏在心中多年的隐秘像倒水一样交代出来。
审讯用了五个小时,当年的事情通过零碎的审问结果,渐渐拼出了一张完整的拼图。
时来新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残酷的真相让他几度想要冲上前去,质问时逵:“你还是人吗?”
时逵吐露的关键信息要从他初次到光州开始。他在光州找工作并不顺利,屡屡面试不顺,勉强找到的工作也不如人意,往往干的时间不长就离开,幸好在光州有堂兄弟时伟在照应,吃住都不成问题,才让他有充足的机会试错。
多次碰壁之后,他到一家古玩店碰运气,也不知道那家店的老板看中他哪一点,破格录用了他,成为这家店的伙计,他也靠着这份工作彻底在光州稳定下来。
或许时逵和这份工作有缘份,刚开始上班就学得很快,对古董鉴别的知识特别有兴趣,加上嘴巴油滑,将自己负责的客人招待得不错,得到老板的认可。
这家古玩店名字是“万宝丰”,老板叫做易凯旋,古玩店最重要的业务当然是在店里销售古董,但还有一项同样重要的隐藏业务,就是收购古董。
时逵干的时间长了以后,就发现店里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老板对收购古玩的热情比卖出更高。
万宝丰进货的渠道很多,买进的胃口也很大,几乎每天都有人到店里来谈恋爱出售古玩的业务,每次都是老板自己亲自接待,物件被老板看中并购进之后,接着往往并不是摆出来销售,而是被老板不知送到哪里去了。
摆在店里销售的古玩从质量上来说,远比不上老板购进的,更像是在维持着某种场面而已。
身在这个行当里,时逵见过不少一夜暴富的事例,比如穷小子拿着家里面的老物件到古玩店碰运气,结果发现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家里马上脱贫致富,过上安逸的日子,如同小说里面的情节。
时逵对此也羡慕不已,幻想着自己哪天也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平常生活中也睁大了一双眼留心着身边的人和事,期盼能发现那些被埋没在无人知晓角落里的值钱古董。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一夜致富的运气迟迟没有碰到,就在他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却遇上了一件事情。
老板易凯旋非常关注世界上的各种古董拍卖会,这样他可以第一时间掌握行内价格的波动,他专门在店堂里放置了一面大屏幕,即时收看各大拍卖会的视频直播,时逵在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跟在一旁看,听着老板不时地点评上几句。
那一天给时逵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在无聊中看某个着名拍卖会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件特别的拍品出现,是一件黑色的玉圭,年代在五千年到一万年之间。
屏幕上显示了放大特写的镜头,那件玉圭的所有细节呈现在时逵眼前。
当时时逵看愣了,因为他见过这玉圭,准确来说他见过类似的物件,那物件的主人正是他的堂兄弟时伟。
时伟一直将玉圭佩戴在胸前,小时候弟兄俩去游泳的时候,他就亲眼见到过。记得有一次他还伸手去摸了这个东西,只觉得它通体黑润,手感温温的,没有其它的特别之处。
那一刻时逵敢肯定,时伟的那一枚和屏幕上的那一枚非常相像,细部可能会略有不同,但绝对同出一辙,更像是同一套的物品。
时逵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直将拍卖会看到结束,那枚玉圭卖了一千六百万艾币。
时逵禁不住头脑发热,发财的机会不是就摆在眼前吗?他看了眼老板,老板看完视频还在点评:这玉圭一定是昆昊古代的文物,从样式到材料都很有民族特点,看上去又是如此古拙,大巧不工,说不定是一件史前文物,拍出这样的价格还算是保守了,大概是由于此前没有出现过此类物件所致。
时逵张了张嘴,他还是忍住了,回头寻个机会向老板请假,被准假之后他立刻赶往时伟的家。
碰巧时伟上夜班白天留在家里,他遮掩不住地紧张,问时伟,你那枚黑玉还戴着么?
时伟回答,一直戴着呢。时逵着急地去扯开他的衣服。干嘛呢?时伟被吓一跳,别弄坏了,我还要留给我儿子的。
时伟亲手把玉圭取出来,时逵迫不及待凑上去看,这下子他确定了,他之前的判断没错,两枚玉圭是一套的。
时逵立即向时伟表示要买这枚玉圭,不料时伟摇头,说这件东西是要传家的,不会拿出来卖。
时逵再三劝说,收购价格从三千涨到三万,都没能说动时伟。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逵隔三岔五地上时伟家,见面就说玉圭的事,都把时伟说烦了,他的答复都是一个,不卖。
时逵不甘心,在想不到别的办法的情况下,他找到了老板易凯旋,把这件事情对他说了。
易凯旋马上有了兴趣,连声夸赞时伟会办事,他正想着在国内寻找这款玉圭,这事要是谈成了重重有赏。
易凯旋急于见时伟,时逵立刻去安排,时伟没有兴趣,但禁不住被时逵麻烦,才答应见面,也留了个心眼,不愿意上古玩店,在外面找了个公众场合。
时伟和易凯旋见了面,东西也看过,确认无误,时伟小心地没让玉圭离手。易凯旋把价格加到一百万,依然没有打动时伟。
从那时起这宗买卖就僵持住了,买家急得抓耳挠腮,物主却无心出售。
中间的时逵承受了老板的很大压力,看易凯旋的态度,大有这事儿要搞不定你就不要来上班的意思。
在时逵的努力拉拢下,易凯旋和时伟又见了一面,结果还是没有谈成,时伟拒绝得很干脆。
让时逵意外的是,老板在这回之后没有说别的,只交代他不用管了。
时逵没有闹明白老板的意思,私下里猜想老板也许是放弃了这宗交易,以后他也没敢在老板面前再提起。
时间没过去多久,突然有一天噩耗传来,时伟两口子处车祸意外身亡,家里只留下侄子时来新一人,作为时家在光州唯一的亲戚,时逵帮忙料理了后事。
这桩交通意外透着蹊跷,肇事司机还逃逸了,在处理遗体的时候,时逵还有些别的想法,主动揽了这件事,但他发现那枚玉圭不见了!
他特地找了好几遍,甚至到那辆被撞毁的出租车上搜寻,玉圭还是渺无踪迹。
这事一定有猫腻。
时逵特意观察了老板,易凯旋没事人一样很正常,再没有提过时伟和那玉圭,本来他可是心心念念的,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尽管怀疑,但时逵还是选择了沉默。
时伟出事后没过多久,万宝丰换老板了,那时候时逵才知道这家古玩店的大老板并不是易凯旋,他其实只是掌柜一类的角色。
新老板来了之后,业务照常开展,人手也没有换,大家原来怎么过接着还怎么过,原老板易凯旋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时逵经过几年的学习,学会了不少行业的门道,才知道那玉圭不是凭空出现在时家的。
时家是一个古老的大家族,源远流长,只不过几经迁徙,其源头已经很难考究,家族代代相传,子孙繁衍生息,散落到全国各处,但主脉很可能是仍在浣纱县的这一支,换言之,应该还有不少的老物件流传下来。
说不定还有类似玉圭这样的宝贝。
如果能找到就发达了,时逵不会忘掉自己的发财梦,后来他把伙计的工作辞掉,回到家乡,从家族的内部继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