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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歌看着沈书元都没抬头,急急走到他的身边,第一次没有顾上规矩,将他手中的笔抽走了。

“大人是大事。”

沈书元诧异的看着被宵歌抽走的笔,站直了身子:“多大的事,也不该是这样的规矩。”

宵歌急匆匆地说道:“刚才传来消息,李大人又进宫上谏去了。”

沈书元抽回他的手中的笔:“正常。”

“皇上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御书房,轰出了宫门。”宵歌再次将他的笔抽走,在沈书元准备说话前继续说道:“李大人在宫门,大声喊了一句此冤不鸣西雍不宁,撞上宫门自尽了。”

沈书元本来还不甚在意的脸,瞬间变色:“血谏?”

他一把握住宵歌的肩膀:“人没了?”

宵歌点点头:“而且李大人是带着棺椁去的,他撞壁之后,已经被抬回家了,此刻估计已经到了李府。”

沈书元想了下,呼出一口气:“备车,帮我换官服,现在去李府。”

“去李府,不是宫里吗?”

“李府!”沈书元坚定的说道。

宵歌只能点点头,赶快让人备车,他则帮着沈书元更衣。

“你等下和我一起去,现在回去李府的人肯定不多,只是我和李大人私下没有交集,不知道有些话他们会不会听,你等下守在门外,若是有旁的官员来了,赶紧进府唤我。”沈书元快速的交代道。

“大人,小的不知道李大人这事做的对不对,但我怕,你这么去了会给自己找麻烦。”宵歌边帮他戴官帽,边担忧地说道。

沈书元呼出一口气:“他和戚许交好……而且就算没有这一层,也该帮帮他!”

他上了车一路无言,到了李府门外,看着府外布置,缓缓呼出一口气,便走到了门前。

“户部侍郎沈书元前来吊唁。”沈书元站在门外,对着门内的人小声说道。

门内的人显然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来人,赶紧回身进去问去了。

过了一会大门被拉开。

“沈大人,我们李大人刚回来,这有些事情还没准备好。”来人说道。

“无妨,本官见见你们夫人也行。”沈书元说的坚决。

来人想了下,抬手请他进去:“那沈大人请进吧。”

沈书元进府之后看了下已经布置好的四周,只怕李晔今天是抱着必死的心入得宫啊。

果然灵堂也已经布置好了,里面传来阵阵哭声,沈书元走入院中,接过递来的香,缓步走到棺前,深深鞠躬,然后将香插入,看了一眼跪在边上的人,才缓步走到了李夫人面前。

“李夫人。”

“谢谢沈大人。”李夫人回礼道。

沈书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沈某人今日来的这么快,也还是想和夫人说几句贴己话。”

李夫人微微一怔:“大人和家夫有私交?”

“并无,但同朝为官,总有交集。”沈书元颔首说道。

“大人请讲。”李夫人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回礼说道。

“今日李大人之事,出乎意料,只怕后事不明,还望李夫人明白才好。”沈书元轻声说道。

“什么叫后事不明?你别想着欺负我娘,有事和我说!”跪在一边的李泽咬牙说道。

沈书元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他面前:“李公子?”

李泽没有理他,沈书元看到他没有否认,继续说道:“李大人今日为的是心中大义,清知佩服。可留于人世之人,还需被俗事所困。”

李泽站起来身:“你是觉得我爹死了,你就可以来大放厥词吗?”

沈书元摇摇头:“我是觉得,你爹走之前应该会交代你很多事,这其中定然有照顾你娘和你妹妹,李公子,沈某是怕你被丧父之痛所困,忘记托付。”

“那是我们李家的事情,和你无关。”李泽咬牙说道。

“你爹的死不是你家的事情,是西雍的事情,是皇上的事情,是全朝官员都在看的事情!”沈书元坚定地说道:“血谏,说的好听是全了大义,说的难听打的是皇上的脸!”

李泽冷哼一声:“打了皇上的脸,难道不该打吗?昌邑王做的事情,他都不管,难道还不该打吗?”

沈书元深吸一口气:“藩王之事,哪是那么简单的,婴儿之死已是定局,可此刻皇上若是下旨处置昌邑王,后果谁能承担?”

“已是定局,你们为什么可以说的这么冷漠?”李泽怒目圆睁。

“因为我们都知道,皇上不可能责罚昌邑王,所以这是定局……”沈书元有些冷漠地说道:“朝中四位藩王,但凡处置了一位,那对于剩下的而言便是唇亡齿寒,代表皇上要动藩王的主意了。

你有想过,为这些婴儿讨要说法的结果吗?

昌邑王若是揭竿而起,死的是更多的人,更别说要是藩王为了自保,全都起兵又该如何?

到时战事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战火纷飞,又有多少西雍的好儿郎要死在战场上。

而且西雍只要内乱,虎视眈眈的北珏,被迫求和的东渠,攻破皇城的跶满,哪一个会放弃这次机会?

你觉得这是皇上能承担的吗?”

李泽瞬间语塞,愣在了当下。

“这世间从来就不可能朗朗乾坤,昭昭日月,非黑即白!”沈书元长长叹出一口气:“所以你爹血谏也好,你们李家全都为了此事丢命也好,这件事都不可能如他所想!”

“那就让恶人当道吗?”李泽哑着嗓子问道。

沈书元摇摇头,抬手捏住他的肩膀:“不会!这世间有那么多双眼睛,有那么多的公道之心,这冤很多人记着呢。”

“记着有什么用?那些婴儿的命,那些家人的痛,那些受到伤害的人,要的是公道!”李泽说道。

“想要帮人伸冤,想要讨回公道,你得先有命!”沈书元放下双手:“就像你爹,此刻还能帮那些百姓做什么?”

李泽回身看了一眼棺椁,又回身看一眼沈书元:“你说他做错了?”

“唉……以身殉道,何错之有?可此事又岂是错对能说的清呢?”沈书元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多的对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