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她的身边?
兆瑞雪停在原地,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原本想说的话被震惊和疑惑哽在喉间。她定定望着用毛毯盖住脑袋的顾微微,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女士,抱歉,麻烦您先回到自己的位置。”兆瑞雪回神,转头就是空乘满是歉意的脸。
兆瑞雪尴尬颔首,起身离开了顾微微的位置。
三十分钟的起飞过程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兆瑞雪的脑袋里都是顾微微方才的那句话。她几次抬起头想看看顾微微,无奈这人早已经翻来覆去的闹起了觉。
当飞机平稳后,顾微微那边彻底没有了声音,兆瑞雪都能感觉到那一块的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疲惫和低气压。她垂眸,心里忽然有些心疼,顾微微在活动现场忙得团团转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也让她想起了曾经的一些日子。
顾微微就是这样,工作起来总是一副拼了命的样子,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一口东西。
也不知道这家伙的胃病怎么样了——
不过这种迟来的关心还有什么意义——
兆瑞雪对着窗外逐渐模糊的景象发起了呆,毕竟,自己缺失了在她身边的那么多年,兆瑞雪默默在心里感叹,感叹白驹过隙,时间好像从来都没有等过谁。
没想到时过境迁后,两人还能够再次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
只是兆瑞雪从未想过要挽回什么,她知道自己当年把顾微微折磨得遍体鳞伤。半晌,兆瑞雪眉间舒展,眼神温和地看着缩成一坨的顾微微,轻声道:“好好休息吧,笨蛋。”
随着飞机穿破云层,窗外连绵的山峦逐渐模糊,直到消失。窗外的颜色缓缓变幻成了醉墨的深蓝,它们好像一颗褪黑素,看得太久,兆瑞雪也开始晃了神,紧接着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兆瑞雪被一阵杂乱的声音吵醒,人声鼎沸在她的耳膜间炸开,好似一点一点扒开了她的耳膜那般。她睁眼,忽而清醒。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了,没有做梦,醒来后竟然觉得异常轻松,好似连筋骨都被舒展了。
兆瑞雪起身,抬头朝着声音来源张望。
在不远处的头等舱与商务舱的交接处,有几人围成一团,似乎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她起身拿掉毛毯,几步来到那群人跟前。只见还算宽敞的过道里倒着一个小女孩,她紧闭着眼睛,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精心扎起来的小辫子已经散了下来。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手足无措地半蹲在小女孩身边,满脸焦急。男人看上去应该是小女孩的爸爸,他表示女儿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再旁边便是几位空乘人员,虽然都做过救急培训,但小女孩的状况异常,是救急课程上未提及过的状态,一时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同时,众人头顶传来播报:紧急通知,如本航班有乘客是医务工作者,请尽快到商务舱,这里有一位患者需要您的帮助。
兆瑞雪皱眉,抬手把一头卷发扎了起来。她嘴里咬着皮筋,动作娴熟,三两下就处理好了碎发,露出雪白的脖颈。扎好头发后的兆瑞雪上前两步,对着一群人缓声道:“请大家分散些。”
众人抬头,正对上一脸严肃的兆瑞雪,忙起身空出了位置。
兆瑞雪蹲下,仔细观察起了小女孩。她双眼上翻,牙关紧闭,小小的身体不停抖动着,像是被拖上岸的小鱼,兆瑞雪对着小女孩呼唤了几次都没能得到回应。
很快,兆瑞雪脱下外套,保护住小女孩的头部,随后又将小女孩的玩具塑料项链取下,打开了小女孩的衣扣。她一面将小女孩翻转至侧卧,一面抬头对着男人询问:“持续多久了?”
焦急的男人一个晃神,一下没能回答上来,他顿了顿才开口道:“大、大概两三分钟。”
兆瑞雪点点头,把注意力回到小女孩身上。她抬手接过空乘递来的纸巾,轻轻擦拭着小女孩嘴角流出的粘稠分泌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有兆瑞雪一个人镇定地抬起手腕看时间。
随着时间分秒而过,很神奇地,小女孩渐渐停止了抽搐,意识好像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她缓缓睁开双眼,对男人的呼唤也有了反应。
恍惚间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受惊的小女孩一嗓子哭了出来,此刻,包括兆瑞雪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男人抱起小女孩,对兆瑞雪投去了感谢的目光,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兆瑞雪先行询问:“她是第一次这样吗?”
男人一边笨拙安抚着女儿一边点点头:“是的,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落地后第一时间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兆瑞雪顿了顿,继续说:“有很明显的癫痫症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女儿在发作的时候全脸青紫,这还需要更专业的判断。”
“感谢。”男人满脸真诚,欲言又止,他一面想和兆瑞雪多了解一下女儿的病情,一面又被哭闹的女儿缠着无法脱身,他只有边安抚边抱歉地看着兆瑞雪还垫在地上的外套询问:“不知道是否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呃,我是说这个外套……我重新给你买一件。”
看着手忙脚乱的新手爸爸,兆瑞雪不禁失笑,她摇了摇头,刚想拒绝。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顾微微快要吃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劳您操心,衣服,我给她买就好。”
男人尴尬抬头,撞上了顾微微皮笑肉不笑的脸。紧接着兆瑞雪感觉手腕一个吃力,纤细瘦弱的她被顾微微一把拉回了座位。
刚才兆瑞雪救治小女孩的每个细节都被顾微微看在眼里,她远远凝视着她,桎梏的目光里泛着一股意味深长的神色,特别是看到兆瑞雪利落扎起头发的动作时,顾微微的心脏终于忍不住一颤。
那时,她甚至忍不住收回了目光,眼眸里泛起淡淡的水色,短暂的几秒后她再次凝眸看向她,无一处是她躲得掉的心动。
可恶。
根本戒不掉她。
无论重新相遇多少次,从多少个不同的角度看她,她都会毫不例外地心动。
“兆总监倒是什么都会。”顾微微眼睛也没抬地玩着消消乐,语气轻佻。
“嗯,我接受过急救培训。”兆瑞雪了解顾微微,这家伙吃起醋来就是这样,她的所有傲娇不过是在躲藏罢了。
兆瑞雪顿了顿,虽然知道顾微微大概不爱听,但还是坦然说道:“自从小樱桃被水果噎过一次以后,我就什么都会了。”
顾微微确确地心里一沉,小樱桃啊,兆瑞雪的女儿,和那个男人的女儿。顿时内心有些恼火,脾气上来了便不再说话。
“那个…你之前说的话,是不是代表你愿意……”兆瑞雪小心翼翼打破沉默,想再续顾微微的那句“回我身边”。
“不是。”
没想到顾微微会粗暴打断,兆瑞雪愣了一下,定定看着顾微微。
顾微微依旧是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L’anima要在巴黎开首家实体店了,这之前,你来帮我。”
“我?”兆瑞雪指指自己,惊讶道,原来顾微微是这个意思?
“没错,怎么了,不是想跟我好好聊聊吗?”顾微微轻佻抬眉:“这就是条件,你,辞了你的工作,到我公司来,帮我搞定新店。”
“……”
“然后,我就,跟你,聊,聊。”顾微微两手一摊:“想怎么聊,就怎么聊。”
你会答应吗?姐姐——
你好不容易重新搭建起来的“后路”要被我断掉了——
这一切,你会舍得吗,就像当初舍弃我那样——
本以为接下来会迎来无尽的沉默,可令顾微微没想到的是,不过几分钟兆瑞雪便再次开口。
她语调轻柔,平静自如,不露声色道:“顾总这是在挖我?”
“嗯哼。”
“薪酬呢。”
“如你所愿。”
“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