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顾微微瞳孔微缩，原来沈凌霜已经过世了，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曾经代表我们专业去采访过沈老师。她天资过人却一直以自由画手自居，她的笔触和构图，包括灵感和立意都是凤毛麟角，我身边好几位教授都对她的画作赞不绝口。她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愿意退隐在家，而不是选择更明亮的路途。”
“妈妈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都是在家里创作，画好的画会放在画廊售卖，我们家那时以此为生计。”温霜还记得小时候突然某一年爸爸妈妈都很忙，连陪她的时间很少。
原因是那几年百水开始疯狂搞建设，光是豪华酒店就落了好几处，酒店对油画装饰画和摄影作品需求量巨大，他们那一年短短几个月就赚了不少钱。
“了解。”顾微微若有所思道：“你还记得沈老师有一幅画叫《stellina》（小星辰）吗，内容是一个女孩的瞳孔特写，里面就像是有金色粉末要顷洒出来一样生动……”顾微微说着突然愣了愣，随后含笑道：“现在我知道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你。”
温霜听闻有些动容，极力克制情绪询问道：“微微姐，你是在哪里看到那幅画的？”
“在佛罗伦萨市中心的一家艺术画廊里，我不知道那幅画为何会出现在那，大概是经过几番倒卖吧。”顾微微回忆道：“我那时利用假期四处旅游，当时我走进那家画廊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它了，因为我曾经在采访沈老师的时候，她有介绍过这幅画，我印象太深刻了。直到我看到页脚的签名和那行字。”
顾微微低头翻起了手机，她翻出她从老相册上翻拍在手机里的照片，里面确实是沈凌霜和《stellina》的合影，画作上一行小字引起了温霜的注意，她默默阅读，抬头便眼角带泪。
“是，这是我妈妈的画，只是我大概没有机会再见到它了。”
“我把它买下来了，我相信这是最好的见面礼。”顾微微笑颜展露，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轻松道：“我会让南初转交给你的。”
“微微姐，这太贵重了。”温霜惶恐之余瞬间想起什么，急促道：“还有那条项链……”
“南初跟我说了，你想要还给我对吗？”顾微微摆摆手：“那是Luciana送给沈老师的礼物。”
温霜愣住，眼里都是疑问。
“她是珠宝设计师，自从听了沈老师和温老师的爱情故事尤为感动。她认为在感情中，为一人去到一座完全不认识的城市是最浪漫的冒险，你要知道对于欧洲人来说几乎没有‘异地恋’，异地就等于分手。Luciana很感动，她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做好了草图。”顾微微眼神里尽是温柔：“冰蓝色代表着纯粹无杂质的爱。如今老师不在了，我们也很遗憾没能亲自会见。礼物，你一定要收下，不会很贵重，是心意。”
“谢谢你，微微姐，这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了。”温霜见顾微微并不打算收回礼物，而这份礼物对自己而言也意义重大，便恭敬不如从命。
“微微姐，为什么欧洲人会觉得异地恋就等于分开？”一旁的林枳发问道。
“因为他们认为会舍弃家乡、舍弃爱人而去到远方的人，必定怀揣着自己的梦想，有时候互相成全对方的人生也是表达深爱的一种方式。”
柠檬奶昔里的朗姆酒渐渐发挥了作用，顾微微的神色有些飘飘然起来，话匣子瞬间打开。
“缘分真的妙不可言，我22岁那年代表学校去采访了沈老师。25岁在佛罗伦萨遇到了她的画，我尝试过联系她，可消息都石沉大海。我本来毫无头绪，结果回国那年竟然遇上了你，后来我找南初证实了这件事，你竟是我妹妹最好的朋友。”顾微微滔滔不绝着：“看来我的直觉没有错，我居然可以把这两份念想亲手教给你，这太神奇了。我一度以为这件事没有后续了。”
顾微微兴奋地复盘着，随后她按捺不住招呼着服务生：“一杯Rialto谢谢。”
“Luciana一定也会很开心的。”顾微微一饮而尽，似乎还不够味，舔着嘴唇笑意满满。
“微微姐，那你怎么没有直接拉着她一起来呀。”林枳开口问道。
“我可不想边感受缘分的曼妙边给她翻译，太影响气氛了。”顾微微懒懒抬手，又要了一杯托斯卡纳，她摇了摇杯子：“外国人哪懂中国人的浪漫。是不是？”说罢她对着对面的两人莞尔一笑。
温霜在脑海里不停回旋着画上的字，眼眶湿润了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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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烛光却如万簇星火，照亮我的全世界。 —— 致女儿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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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枳和温霜的房间是一间海景双床房，转头就能看见大海。
顾微微自然不可能棒打鸳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抢走林枳的小宝藏。
此时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海潮翻涌的声音，林枳只开了一盏伴睡灯，整个房间气氛温柔，橘色的灯光萦绕着一处小小的角落。两张床的距离很近，温霜已经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前几分钟两人还躺在各自的床上聊着天，温霜把自己很多事情都告诉了林枳，包括爸爸妈妈，包括温安，包括许愿。林枳也和她分享着自己和沈沐还有陆晚星的趣事，两人听着窗外的沙沙声，断断续续聊着天，谈起好玩的事情的时候两人笑得肚子都疼。
没多久温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林枳问的问题她也没再回复。
温霜蜷缩着身体，睡得像一只小猫。
林枳起身把她盖在头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随后她盯着她熟睡的样子良久。
今天好像知道了关于温霜的很多事情，对比起温霜的经历，自己真的又幸福又快乐。至少自己没有年幼失去爸爸妈妈，失去最好的朋友，也没有那么刁钻难搞的家庭关系。
她终于知道为何温霜总是板着一张脸，因为她的温柔和热情都交给了那些已经离开的人。曾经的她应该也是活泼可爱，像小太阳一样吧。现在的她就像是失去能源的机器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自己回到原来的模样。
一股心疼从心里慢慢发芽生长。
“以后别这么难过啦，以后都有我了。”林枳轻轻用目光抚摸着温霜的侧脸，对着她轻声说：“让我陪你把这些年弄丢的东西都好好找回来。”
半晌林枳回到自己床上，关上了灯。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窗外只有清冷的月光，像清凉的白色绸缎，轻缓地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晚安。”林枳轻轻对着温霜的方向道晚安。
“晚安。”温霜带着倦意的声音回应从黑暗中传过来：“谢谢你，林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