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离通知了两人的家长。
虽然温霜明确地拒绝,并表示自己可以回家,但顾晚离作为校方工作人员也有自己的责任在身,好声说服了她。
王淑蓉到达的时候已经快晚上11点了,三人等了她足足3个小时,她一进门顾晚离便知道温霜为什么宁愿自己回家也不想她来了。
大腹便便的妇人手提着麻将包,春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才结束了牌局并且收成还不错。进门看到温霜半个人都被包起来了也没有关心一句,她瞪了温霜一眼便自顾自地开始唠叨起来,声音尖锐又刺耳。
温霜低下头不愿看她,她垂着眼帘,仿佛阴天里的向日葵。
“真是麻烦你们了啊。”
“没、没事。”顾晚离面露难色,转头看向顾南初。
顾南初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没好声气地接过顾晚离的话茬:“王阿姨,这是霜霜的药,她每天都需要换药,白天我可以陪她……”
“……只是这药,睡前也要擦的。”顾南初顿了顿,继续叮嘱:“小安也长大了,没办法给霜霜上药。还劳烦阿姨您了,她后背有一块,可能不太能擦到。”
她知道温霜和这位王阿姨的关系,也知道温霜家里的战况,她一想到温霜可能没办法好好上药便不自觉地担心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啧啧,这小姑娘还挺细心。”王淑蓉知道顾南初的家境,一向嫌贫爱富的她倒是对顾南初很客气,反之她回头嫌弃地对温霜说:“走吧。”
“霜霜,不然你跟我回家吧。”顾南初见王淑蓉那个样子,顿时满心忧愁,连忙拦住要出门的温霜说:“我家客房多,你来住吧。”
“是啊,霜霜,我也可以随时给你换药,还方便。”顾晚离在一旁附议。
温霜听闻摇摇头,她知道顾家的人都很好,只是最近顾老爷子生意亏损严重,正在重新整理资产,动了顾家几位前太太的产业和住宅,几个女人不愿妥协,最近顾家门槛都要被律师踏平了。
每天都要应付各种烦心事,顾老爷子怕也是没给几个女儿几天好脸色看。
温霜自然不愿意再给她们添麻烦。
她拍拍顾南初的手,转身抓起书包,和姐俩道别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医室。
王淑蓉倒是一副早就猜到温霜不会搭理她的样子,对着温霜的背影翻了翻白眼,转头对姐妹俩殷勤道:“她就是那个死样子,都是和她妈学的。你俩有空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说罢王淑蓉不紧不慢地跟着走出去,和温霜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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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霜行色匆匆,一心只想快点回家,今天感觉累透了。
她一瘸一拐地前进着,王淑蓉很快便追上了她,温霜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自顾自地走着,尽量避免和她发生冲突。
“温霜,你给我站住。”王淑蓉有些恼火,她今天穿高跟鞋,鞋尖有些窄,膈得她肉疼。可温霜却没有理会她,依旧是尽量保持脚步轻快。
“有完没完?给你脸了是吧?”王淑蓉放大了音量,三三两两路过的男女向二人丢来目光。
为了不再激怒王淑蓉,温霜停下了脚步,直直站着,没有转身。
旁边车水马龙,灯火通明,温霜的身影显得更加的孤单和薄弱。
“我知道你一直因为那件事记恨我,但好歹我今天是来接你的不是?我好歹也作为监护人把你拉扯那么大了不是?”王淑蓉见温霜停下脚步,慢慢走到温霜身边说:“你也要知道感恩,好吗?别和你那个妈学……”
温霜心里一阵冷笑,监护人?拉扯长大?太好笑了,温习之留下的钱全部被这个女人占为己有,自己只能靠着这个家里的边角料活着。
要不是有温安在,自己可能早就死在那个冬天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吧。
“我妈妈怎么了?”这显然触碰到温霜的雷区,她终于肯转身面对王淑蓉,她定定地看着王淑蓉,还保持着礼貌:“您没资格说她,王阿姨。”
“这小脾气还就真上来了不是。我告诉你,要不是为了安安,我早就把你赶出家门了,你们温家没一个好人。”王淑蓉一脸不客气道。
沈凌霜过世后温习之重新起家,虽然没赚到多少钱,但他认认真真给一笔一笔温霜存下了学费和生活费,他说过这些钱足够给温霜用到大学,弥留之际他还躺在病床上还在笔记本上记着账。
虽然账户是温霜的名字开的,温习之也指名道姓说要把这笔钱和小院落留给温霜。可后来账户还是落入了王淑蓉手里,她精打细算地花着这笔钱,基本上全部都花在温安身上了,为了不落人话柄,她每个月也会按时付给温霜少数生活费。
她也怨恨温习之没有给她和温安留下任何东西,敢情这几年算是白照顾他和温霜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倒算了,温安这么乖这么听话,好歹喊了这老家伙这么久的爸爸,到头来甚至连一点学费都没有给温安留下。
不过王淑蓉也不傻,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她负气带着温安离开,那这剩下的房子她更是捞不着了。
“那您试试,看看谁赶谁出门。”良久,温霜开口,一字一句警告:“还有,如果您再侮辱我的妈妈和爸爸,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温霜继续一瘸一拐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王淑蓉看着温霜的背影,轻轻挑了挑眉毛,忿忿地吐了一口唾沫说:“丫头片子,想和老娘逗怕是还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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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家,温霜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她掏出手机,30多条未读消息,其中占比最大的是林枳,其次是温安和顾南初。
温霜叹了一口气,熄灭屏幕把手机扔在一旁,她不打算回复任何人的信息,也不想一条一条的看,现在的她只想睡觉。
她小心翼翼躺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着乱七八糟的画面,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袋里旋转着,久久不息。
“妈妈……”
在温霜的梦里,沈凌霜心疼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纤细的手指缓缓划过发梢,温暖肆意地洒落在梦里的每一个角落。
温霜贪婪地趴在沈凌霜的双膝上,一肚子委屈一下涌入喉咙,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霜霜,还疼不疼啊。”
“不疼。”温霜眼角慢慢浸出泪水,喃喃道:“我就是……好想你和爸爸。”
“妈妈,常来梦里看看我吧。”
“我好乖好厉害的,已经独自一人长这么大了。”
“霜霜是个大小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