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仪式以及宴饮都摆在了听云峰,一方面是因为听云峰的地方大一些,一方面也是我的私心,想借师尊的光。当天夜里,宾客都送走了之后,我让春生也去收拾东西,将她支开。
春生得了不少礼物,而且师尊说她在听云峰的住处用惯的东西都可以一起带走,我给她准备了两个仙品纳戒,光是这些东西就有她忙一阵子了。
余下时间终于可以跟师尊独处了,我才问起之前滦州城的处理结果。
“白绯废了灵根,已等同于凡人之躯,为何还能闹出那般风波,天剑宗的剑尊为何又非要保她?”
见我好奇地刨根问底,师尊招呼我坐到他身边才开口,“秦剑尊早年前收过一个徒弟,名唤秦染,与那白绯生得几乎并无二致……”
“啊?难道她是白绯的孪生姊妹?”我忍不住插嘴。
师尊缓缓点头,“这点虽然天剑宗并无公开,但应该是这个原因,才让秦剑尊从执法堂弟子手底下把白绯要过去。只不过滦州城之乱,已经被定为司徒远与魔族勾结,白绯魔族细作的罪名也被钉死,天剑宗也不打算再保她了。如今司徒世家出了金字悬赏要白绯的全尸,仙盟与其他各派并无异议。”
“上次他们派人来,没有追问我与师姐的关系,那是不是说明天剑宗不打算追查龙姬的事了?”
“来宗门拜会的这些年轻弟子,并没有接触到城内战斗,亲睹秦剑尊与龙姬决斗的那几名弟子都已经忘记当日发生的事情。你在滦州城与她……同时出现的事,秦剑尊以后也不会再提。”
“诶?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以为……”
“因为秦剑尊也中了白绯的手段,这件事他自然不会想让外人知道。”
“什么手段?”我心中暗暗佩服,白绯她已经被废灵根,居然都还能让秦剑尊栽跟头,这种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师尊平静地看了我一眼,“是一些不太好的邪术,你还小,不必细究。”
“师尊,我都已经当人师父了,不小了!”我捉住师尊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师尊被我的动作逗笑了,“那还会捉住为师的手撒娇?”
我脸上一烫,赶紧撒手,“这,这不是撒娇,是我实在好奇。师尊您说一半又不说的,不是吊人胃口嘛!”
“你呀……”师尊正微微笑着,目光落到我脖颈边上时,突然面色一改,伸手在我脖子边上一捉,扯了一条蛇影出来。
灵光凝聚成半透明的蛇形在师尊手掌中痛苦挣扎着,连带着我也有一些不太对劲的感觉。
“师尊……”我想从他手里把那条小蛇讨回来,却被他一扬手避开了我的动作,另一只手空出来直接捉住我的后脖颈制住我接下来的所有行动。
我半仰着脑袋望着师尊,见他脸上有些怒容。
“星叶!你在千叶谷被人下了咒术,竟然不知?”
“不是,师尊,您别生气。这个是……”我这才赶紧把前因后果跟师尊解释了一番,还补充道,“不可以毁掉,否则蒙江会被反噬,修为会大跌,甚至不能维持人形……”
“吾从未听闻已炼成的法器会反噬到炼制者,就算他是用自己身上血肉来做了这东西,如今器物已成,血肉离身,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这咒印,于你而言,虽有保护效用,但更像是一种约束!”师尊展开手掌,蛇形在他手里被揉散了似的,变幻成许多细小符印组成的图案悬在眼前。
以我的修为只能看到有强大的咒印之力,却无法拆透其根源,但师尊只是看了一眼,便能直接看破。
“蒙江说了,它只会对杀意以及……”我支支吾吾地没说完,就被师尊打断了,接着我的话继续说道,“会对杀意以及淫邪欲念有感而动,可他凭什么在你身上做这种东西?你们既不是道侣,又不曾缔结何种契约,这种妖法实在是碍眼!”
我鲜少在师尊脸上看到这种动了真怒的表情。
“他对你存了什么心思,难道你不曾察觉吗?你就纵着他做出这种事?你们……”师尊的目光与我对上之后,闪过一丝失望,转向别处,他手掌的力气也小了一些。
我趁机挣脱出来,跪倒在师尊面前,“还请师尊息怒,蒙江他几次向徒儿示爱,但徒儿已经明确拒绝了,只是想着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与他维持着友人的关系。虽是他以送法器为名诓我设下了咒术,但事后他也向我解释清楚,徒儿考虑过后才决定收下这东西。想来,对徒儿本身,利大于弊,也就没有什么影响。”
“怎会没有影响,若你将来遇到心仪之人,想与他结为道侣,这咒印横在你们中间,还不如趁早解开得好。”
“可徒儿不打算找道侣啊。”
师尊听到我的回答,愣了一下,“你年纪尚小,未经情爱,才会说出这种话。”
“不是,所谓情爱,就算没有自己亲历,我看过别人的故事,也在幻境中体验过,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比起这个,我更想要专心修道,提升修为,变得更强,这样才能守护那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哦?你是这样想的?”师尊的神情已经恢复平和,“可漫漫修行之路,何其艰难,长久的岁月中难免会有枯燥寂寞的时候,到了那时……”
“我有师尊,还有春生,还有玉清宗如家人一样的同门,不会觉得寂寞。”我抬手按住自己心口位置,“师尊不必再说了,这些道理我也想过,情爱也许在其他人眼里很重要,但在我这里,不重要。”
师尊听了我的话,总算是松开了手掌,将蛇影放了。一道灵光嗖的一下回到我身体里,像是受惊了似的藏到我背后的皮肤底下再也不敢乱动。
“你起来吧。”
我重新坐回师尊身旁,见他脸色恢复如常,我脑子抽了一下,大胆发言,“师尊那您为何一直不找道侣呢?徒儿瞧着夏阁主对您的态度很不一般呐。”
师尊轻笑出声,摇了摇头,“看来是最近太闲了,让你这小脑瓜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我壮着胆子继续问道,“师尊难道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给徒儿找个师娘?”
师尊的手落到我的头顶,差点以为他要敲我一下,我瑟缩着脑袋,却没等到重击,他只是很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
“是为师对你不够好吗?你还想要一个师娘来疼你?”
“当然不是!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
“你突破境界也有一段日子了,为师检查看看你识海巩固如何?”
“呃……这么突然?”
结果就是被师尊带着细细梳理灵脉,在识海中以神魂状态修炼了一整晚,因为师尊全程作陪,比身坐课堂还要紧张,但合体境的修为却被全方位夯实了,甚至隐隐有涨一个小境界的趋势。
在师尊面前,我仿佛是被一个大家握住手在纸上运笔的稚童,内心震撼于走笔游龙之势,同时也在贪婪地汲取着他所授的经验。
天亮时,我回小玉峰上,看到春生已经把自己的住所打理妥当,立马就带着她一起去了秘境。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除了自己的修炼不能懈怠之外,还要盯着徒弟。
未来马上就要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了,这一回我可以不用下场了,但春生已经报了名。不能给徒弟压力,名次什么的我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勤勉程度比我那时更甚,除了宗门大课,还要完成我布置的一些额外课业,除此之外她还经常去演武场。
原先她的修为远不如后入门的姜慧,但以勤补拙,她比姜慧先辟谷,甚至在斩了赤龙之后连休息的时间也缩短了许多。自从知道我有一个时间流速百倍的秘境之后,她过几日就会主动要求进入修炼几个时辰。
所以后来姜慧眼看着被春生赶超,都有些慌了,特地跑来找我给她加课。
玉清宗的阵、符、术、剑这四道里,师尊是那种全能天才,但到我这一辈实在不敢夸口,单拎出来也没有特别强的,唯一优点便胜在发展均衡。
姜慧跟着宁沉主修阵法,辅修术法,在新人一辈里算是比较出众的,我思来想去只能翻出一些当年师尊赐给我的高阶心法秘籍,让她挑些能用的自己拿回去研究。
没想到此举竟然引得宁沉来向我道谢,他是看不出我的尴尬吗?在他人眼中的不藏私,实则是我没有什么好教的。
闲时,我带着春生去刷宗门任务,毕竟有些材料还是要靠宗门贡献去换,外面卖的太贵质地也不一定合适,就拿符修必备的符箓纸张跟丹砂来说,看似跟凡间所用材料相差无几,但宗门里产的就是更好。
春生自己单独去接了任务,简单任务就让她派纸人傀儡去做了,遇到难度高的需要下山游历的才轮到我出马。这样做完任务之后,所有奖励都是她一人得,而且完成效率也高。遇到附近城镇出现麻烦事时,她能一口气接下好几个高阶任务,不懂内情的同门还以为她艺高人大胆。
春生跟我修炼之后,也渐渐沾染了一些与我相似的坏脾气,比如锱铢必较。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一点,反而给她惹上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