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伊坐在湖水边,淡蓝色的湖水有些冰冷,宋翡玉握着她的脚踝,用剪下来的毛巾一点一点擦着血污。
“很冷吗?”
见对方有些颤抖,宋翡玉抬头望着顾伊。
她这辈子,像这样狼狈的时候多了去了,尤其是阿尔伯星的那次战役,简直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宋翡玉经历过比这更脏的时候,心是没有什么波澜的,可是顾伊不一样。
她是个千金小姐,没经历过这些。
“有点。”
顾伊轻抿着唇瓣,忍下这凉寒的感觉。
“但是比起臭,这点还是能忍的。”
宋翡玉听见她这么说,点点头,继续擦拭。
把腿擦干净,宋翡玉又在湖中搓着毛巾,看着那沾着污血的毛巾重新被揉搓干净。
她又给顾伊擦脸,顺带耳朵后面也擦了,方方面面,事无巨细。
只是,往下多少就有些尴尬了。
宋翡玉擦着擦着就看见顾伊耳朵变红,她知道对方不好意思,毕竟这是野外,风刮在身上都凉飕飕的。
于是闭了眼。
“我不看……”
她笑着哄,顾伊没说话。
她现在这个样子,胸口都是肩膀上流下来的血,要是让宋翡玉看见了那多尴尬。
留下糟糕的印象就不好了。
于是点头,宋翡玉果然闭了眼,她指尖摸索,浸透过湖水的手指变得冰凉,顾伊总觉得自己像是睡在雪山上一样。
受到寒冷的侵袭,身上的小绒毛全都立起来了。
宋翡玉擦完之后,看着那满毛巾的血渍,她有些意外。
“你流了这么多血,是心口上有伤口吗?”
心脏这位置可是特别重要的,要是受了暗伤,很容易出现意外。
所以宋翡玉才会如此紧张。
“没有,是肩膀上的血流下来的。”
顾伊解释,宋翡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翡玉手指很老实,基本上没做什么逾越的举动,甚至到了一些比较难以启齿的地方。
她会老老实实闭上眼睛,只是看不见的话,多少要慢一些了。
顾伊总感觉自己在受着煎熬,可也不好意思叫别人睁开眼。
就算她对自己的身体再有自信,可满身血污的样子像什么样子。
好不容易洗完,宋翡玉解开固定肩膀的金属,给她换了衣服,又老老实实的绑上。
“再等两三天,你伤口上的肉长好了,就可以洗澡。”
宋翡玉软着声音解释。
她头一次见顾伊这么害羞,耳朵脸颊脖子都是红晕。
说完,宋翡玉放下毛巾,开始解自己的外套。
“你干嘛?”
顾伊震惊了。
宋翡玉把外套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顾伊身旁的石头上。
“洗呀。”
“不然你干净了,我还是臭烘烘的,睡觉都会熏到你。”
宋翡玉说完,步入湖水中。
她那头微卷的长发被打湿,像是海洋中的海藻,边缘卷曲,随着海水晃荡。
“我没洗头。”
顾伊有些不满,宋翡玉潜水游到她身边,抬头的时候,湖水已经把发丝全部打湿。
宋翡玉拿出自己翻到的肥皂,简单的洗了下头。
“等伤好了再洗,你现在身体虚弱,要是受凉了更糟糕。”
宋翡玉也并不是不愿意顾伊洗干净,顾伊明白对方的考虑,只能顶着有些乱的发丝,看着宋翡玉在湖中洗头。
宋翡玉在隔着湖水不远处挖了个小坑,小坑里面放了棉布用来过滤水质,明天用这个取水更干净。
还不用担心喝两人的洗澡水。
幸好自己的头发,在没出事之前,天天都是精心打理的,即便过了一两天,也不会变得臭烘烘和油腻。
只是有些干枯和蓬松,就像是荒原上肆意生长的野草。
“宋翡玉……”
顾伊喊了一声,洗完头发的人看着她,乖乖的游了过来。
“有什么事?”
顾伊垂眼看她,宋翡玉浓密的眉宇间挂着水珠,眼眸中是深邃的黑,像是坠入深潭的宝石。
“你好漂亮,像出水芙蓉。”
顾伊捧着她的脸,低下头,若蜻蜓点水那般拂过唇瓣。
宋翡玉轻轻笑了一声,顾小姐还是这么喜欢自己,一洗干净就凑过来了。
但她没反抗,任由对方越凑越近。
“顾伊……”
在分开的间隙中在,宋翡玉抬头盯着对方的眼睛。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虽然我猜得到,你应该早就认得我,可我记不起来你。”
这是宋翡玉一直懊恼的事,因为这样好像显得她多没良心似的。
“因为我就是0728号顾雪泽。”
顾伊说出真相,那回从悬浮汽车上下来的时候,宋翡玉就对顾雪泽绽放了善意。
那是她不喜欢的。
顾伊不喜欢这个姐姐,因为顾雪泽总爱把一切的事情归咎在她母亲身上。
然而事实的真相就是,顾伊的母亲只是一个豪门,比不上贵族,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顾轩雨说爱她,她就只能被迫接受这份爱。
否则,自己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灾难。
所有人都想拥有一份能够照在阳光下的爱情,顾雪泽母亲没有能力扞卫,于是挥刀斩向更弱的人。
顾伊很多时候都想揪着对方的领子问。
“你说我妈妈是插足者,可是我妈妈有选择的余地吗?”
“不也是和你们一样,极力反抗,最终却只能乖乖接受。”
可是,人们永远只愿意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顾伊也是这样。
父亲对她的好,她不能视而不见,可她又恨透了父亲。
所以养成了这样拧巴的性子。
即便受尽宠爱,却依旧在顾家待不下一天。
直到遇见宋翡玉,顾伊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耐心,什么是真正的尊重和爱。
它不是枷锁,它也不是责任。
它只是一种简单的心动。
“怎么会是你?”
宋翡玉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
“那会儿你是贴了人皮面具吧,难怪我觉得你整天都不爱笑,还以为你是面瘫呢。”
宋翡玉嘴中的面瘫是真正的面瘫,因为面部神经损伤造成的那种。
“对啊,你才听出来吗?”
“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楚。”
宋翡玉略有些歉意,她抬头,微凉的唇畔划过顾伊柔软的耳廓。
“阿尔伯星保卫战之后,我被救起来时,大脑受到过严重的冲击,很多事情在那时候都忘了,后面才慢慢想起来。”
“如果不是你姐姐的皮相长的美,我估计也记不着。”
她伸手点着顾伊的鼻尖,有点宠溺的笑。
“而且你那时候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我更加记不着了。”